却说两人虽因擒拿盗贼一事,不知不觉间拉近距离,少了些防备。可两人既有心掩饰真正身分,对话间难免虚虚实实、相互试探。
「听说伊无静将前往百花教主持交接大典。妳打四川过,也是为这事?」小丫头状似不着意问。
「大典难得,我好容易求了分门主来瞧一瞧。小丫头不也是么?」
「小叶子确实该长长见识。伊门出了妳这样软心肠的门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有妳这般视人命如草芥之人,也不知江湖是幸还是不幸。」听小丫头嘲讽,伊叶忍了多日,终于忍不住道:「那林大爷早在妳以银丝由左耳疾刺右耳时便穿脑身亡,妳何必再补上『回钩索』挖了他的眼睛。」
「妳倒好笑。妳同情他死得难看,谁同情他妻女活得难看?」方才还好好的小丫头,听此话脸色一冷:「难不成伊门没教过妳,江湖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我杀他,难保隔天我不被人杀死;妳要不想死,就把自己练强些。」
小丫头说得义正言辞,一时间伊叶竟答不上来,难道她真错用了恻隐之心?语气不由一弱:「……那林大爷罪不致死。」
小丫头正待驳斥,却听身后的伊叶呼吸突然一沈,再是悄没无声,不知怎地心头一紧,连忙回身关切,就见伊叶满脸煞白,一尾青蛇盘踞树梢,蛇信嘶嘶,离她鼻尖不过三寸。她从未见过伊叶这般模样,眼里满是惊惧之色,额间一层密汗,大气不敢一喘。小丫头见了一怔,方打马上前,毫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条青蛇拢在怀内。「原来妳怕蛇。身为伊门人却这么怕蛇,听说那曲流阁最善弄毒,百花大典上妳要是见她与百花教主相斗,一堆毒蛇蜈蚣什么的乱爬,不就晕过去了?」她不再像刚刚那样争锋相对,口气柔了几分。
「伊门人就不能怕蛇?」伊叶勉强一笑,一双眼藏不住惊魂未定。
「妳何必怕牠呢?」说话间,小丫头竟将怀内的青蛇往前一递,伊叶脸色一变,紧紧拉着马缰向后退。谁知小丫头仿佛没看见般,策马又进了一步,温声问:「小叶子妳为什么要怕牠?」
「妳……」伊叶又惊又惧,只一迳后退。她是真的怕蛇,自从那夜曲流阁以蛇箫召唤成百上千的毒蛇后,那绵密的嘶声、晶亮的黏液、还有娘亲舍身相救,就如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恶梦般挥之不去。她也还记得舅舅曾抓毒蛇来想教她如何辨识毒性,自己却不争气地晕了,唬得芸儿还以为她被毒蛇咬,吓到哭出来。
「牠又没毒。更何况有毒又如何?妳怕被牠咬,牠还怕妳踩了牠的地盘呢。」眼看伊叶真的要生气了,小丫头索性低下头细细安抚起青蛇。「妳这么怕蛇,却一心想要帮人。小叶子可知,人心险恶,有时比起毒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青蛇如此温驯,伊叶松过一口气,可小丫头刚刚的一番话又让她一怔。心中暗思,这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一会儿冷酷无情,一会儿小孩心性,又一会儿说出发人省思的大道理来。而她刚刚那御蛇手法……似乎在哪见过。俗话说「取蛇取七寸,难脱手掌心」,但小丫头只是随手一拈,青蛇便乖乖地攀上她的腕臂,一点也不挣扎。江湖上有哪门哪派以此等功夫抓蛇呢?她待细想,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隐隐伴杂兵器相交之声。
她与小丫头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纵身下马,暗暗伏到草丛之中。
就见不远处,一个刀疤累累的粗壮汉子,身穿护甲挺身而立,脚下踏着一块「威」字镖旗,一脸得意道:「江湖皆知王海达一锤毙命,你还守着这块破布做啥?」
「士可杀不可辱,我陈某守不住这趟镖只怪武艺不精护镖不利,要杀要剐绝无二话。你作践威振镖旗,绿林道上有这条规矩?」陈镖头喝道。只见他身后只剩寥寥数人勉力支撑,满地已是十来具尸首。
「王海达一死,还成什么威振镖局。」那刀疤汉子阴恻一笑,顺势踢了镖旗一脚,道:「就这块破布,给老子擦鞋也不配!」
「去你的王八羔子,姜某死便死了还怕你不成。」只听一声怒吼,陈镖头的背后突然闪出一道影子,带起长枪奋劲一刺。
他这枪势如疯虎,锐不可挡,就见那刀疤汉子冷笑一声侧身一避,人已堪堪贴着长枪擦身而过,紧接右肘一沈,重重击在姜镖头胸口。他下手甚重,姜镖头连退数步,脸现痛苦之色,闷声怪叫,想是胸骨尽裂。
「这是劫镖。」伊叶眉心一皱,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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