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保也在后面冲着林冲直乐。
林冲哪里敢托大,仍是躬身道:“全赖两位照顾。”
见差拨和丁保真的走了,林冲方敢坐下来安心吃饭,打开食盒,里面菜饭还是热的,一大碗白米饭,一条肥鲤鱼,半只烧鸡,一盘菜蔬,另外还有一小瓶黄酒,酒是烫好的,现在仍是温热。
林冲实在饿了,端起米饭便吃,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便把鸡鱼都吃净了,然后倒了一杯酒慢慢饮了,叹道:“‘有钱可以通神鬼,’此语不差!人世间端的有这般的苦处!”
他又饮了一杯,想到人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然是这般,在堂上的时候滕府尹也不曾喊打喊杀,怎知到了这狱里却被一个牢头发作得自己心惊胆战,这样一个小人物只因为自己被缚住翅膀,便对自己大吆小喝使尽威风,自己往日枉称英雄,到此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林冲在牢里挨了两日,自有岳父张教头为他买上告下,使用财帛,娘子又一日三餐地来送饭,因此倒不曾吃苦。
但到了第三日,事情就变得不妙,这一天的早饭午饭都没有送来,差拨看着自己的脸色也越来越阴,仿佛能拧出水来一样。
林冲是个通透的,立刻便知道不好,加倍赔着谨慎,只怕惹了对方的怒气,心中不住在想,丈人和娘子莫非是被什么事阻住了?为何不帮自己买嘱?
到了晚上,丁保才送来一碗干黄仓米饭,隔着栅栏递与林冲,有些怜惜地道:“林冲,你这一场官司可遭得不小,使钱都不管用了。”
林冲接过米饭来,忧虑道:“丁家哥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莫非是有强人阻拦么?”
这时差拨提着鞭子走了过来,一鞭子就抽在栅栏上,鞭梢点指着林冲恶狠狠骂道:“我把你这个前世的瘟神今世的灾星,你那丈人好不悭吝,才打点了两天便不耐烦,留着一堆银子带进棺材里去么?真是‘绝户爱财老人惜命’,他没有儿子,便有钱也不给你这女婿使,你还白占着这囚房作什么?我这里的监房都是有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都要用来给银子下崽儿,哪一日没有出息?偏偏收了你这么个光板,穷得叮当响还要占位置,每日又要吃饭喝水,干靠在这里作耗,花费了我多少柴米?真真是让人不要过日子了!”
林冲听那鞭子响亮地抽在木栏上,身上不由得微微抖了一下,好像当真抽在自己身上一般,又听他骂得恶,虽然辱及岳父心中不忿,但此时也只得端着饭碗垂首不语,任他斥骂。
还是丁保笑着说了两句情:“差拨哥哥,你也知道不干他事,油水都被强梁阻住了,他又有什么法子?他自己还屈着呢!”
差拨把眼一瞪,道:“不来怪他却又怪谁?他若是个省事儿的,何必落到这步田地?如今抱着窝儿又不下蛋,难道要我去怪大官?”
丁保作好作歹将差拨拉扯着走了,那差拨一边走还一边呶呶不休数落林冲,让林冲余惊难息,直到再听不到他的声音,这才坐到角落里吃饭。
这陈米饭果然难吃,一股霉味,更糟的是还煮得半生不熟,咬在嘴里牙碜得很,林冲觉得自己的臼齿此时只能当磨盘用,嚼了一口饭嚼出满口米粉。最惨的是还没有茶水只能干噎,但此时也没有办法,高太尉拦着自己家里不让打点人情,自己在这牢里便如同涸辙之鲋,失水难活,无论如何辛苦也只能忍着。
之后的三天,给林冲的饭都是陈米冷饭,半点菜蔬皆无,连要一口白水都要哀告再三,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把监房叫做黑牢,果然是暗无天日,任人作践,若是那等无亲无故之人,只怕即使肉身化为白骨也无人知晓。
有时他枯坐发闷,便想到从前是自由身时,每日从校场里出来,便到街上寻个酒家吃酒,时常还要逛逛夜市,又或者就是出城跑马,何等逍遥自在,怎知现在竟落到囚笼之中,半步也迈不出去,每日里只能看着木栅石墙,一身精壮的筋骨便在这里等着发霉,只觉得在这里的每一日都是枉过。
这里面的牢子中唯有丁保还算是比较心善,时常周全他,但凡是他在看牢时,便常常递水递饭给林冲,让林冲少受了许多磨折,因此林冲心中感念,对其他牢头只是畏惧,唯独对他却是真心尊重。
这天丁保当夜班,想是他在差官房里坐得闷了,便拿了一壶酒和两个小菜来找林冲说话,两人一个在栅栏里,一个在栅栏外,慢慢喝酒谈天。
丁保说:“林教头你可知道,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是高衙内因为看上你的娘子,百计陷害你,都道是红颜祸水,说娶媳妇还是要娶个丑一点的好,要说起来还是你娘子连累了你,”
林冲叹息道:“惭愧,男儿自己没有本事,却又怨怪女子何来?却是屈了娘子了。”
丁保挑着拇指笑道:“教头果然是个大丈夫,再不是那等软弱推诿的。可是你这官司也着实棘手,我听闻高太尉催逼着要结案,说你几次三番拿着尖刀在他府门前踅摸,定有杀人之心,府尹大人也是无法,教头,不是俺怪你,你这事办得着实蹊跷。”
林冲皱眉道:“林某哪敢有害太尉的心?只是心恨陆谦,在他家门前转了几天,陆谦住得离太尉颇近,太尉便攀扯上这件事来害我。”
“你不是与陆谦自幼相交么?他从前在衙门里常常说你的好话,道你们二人相知莫逆,你最是个讲忠义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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