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贺兰府门口,紫苏抬手,拍了拍门,没人来开。再拍了拍,还是不见有人。于是便自己推门进去。
这幢宅子和记忆中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不过是变得残旧了点儿,当初院子花圃里艳丽的山茶貌似全都被拔掉了,如今种的全是绿油油的万年青……还有翠绿的紫苏显然刚种下不多时,没有泛紫,那一棵桂花树还在这里,不过没有到花季,整个院子里也就一片幽深的墨绿。
隔着斑驳掉漆的赭色雕花木门,紫苏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薄薄的木门——房间里的摆设和当年好似一样,没有变动过,紫苏记得向右走是书架和书桌,向左走是床铺衣柜,自己曾经在书桌那里给贺兰恺之研磨,他笑着对自己说这叫做红袖添香,这一切,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紫苏关上门,向左踱了几步,渐渐看清了一个身影,但同时他也震住了。
那个身影坐着,坐在一架轮椅上,闭着眼睛,头往后靠着,脸上带着明显的皱纹,斑白的头发随意的绾了个发髻,有几绺稀稀疏疏地落在额边,脸上带着些病态。
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轮椅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来看往紫苏的方向,曾经闪动流光的眼睛只剩下些许茫然和浑浊,眼珠转了两下,盯着他的脸就不动了。
两人相顾无言,静默了半晌,紫苏听见那人开口,声音有些不稳,说道:“你来了?这是梦?”
“是,我来了,不是梦。”紫苏难看地笑了笑,迈开脚步就往那人走过去。这就是贺兰恺之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画师,那个英俊潇洒,引无数闺阁女子心向往之的才子,这就是他啊。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这个垂垂老矣的人是谁?时光啊……
贺兰恺之双手转动着轮椅的两个轮子,往前动了一段距离,把手上的画放在了书桌上,努力的故作平静的说,“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念酥呼唤我,我曾经给她了一缕灵识作为保护。”紫苏绕到轮椅的后头握住了扶手,没有在意他之前的动作,把他推到了书案前面的圆桌边上,而后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
贺兰恺之笑了笑,嘴边的皱纹就像一道道沟壑,横七竖八地刻在他脸上,昔年的英挺早就没了影子,“难为你了。不过来了可要失望了,我这个样子怕是会吓到你,和以前太不一样了,你倒是没变。”
紫苏听着他自嘲的语气,想到自己和他之间时间的鸿沟,心里一阵苦闷,坐下来之后岔开话题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前两年突然就这样了,看了大夫,说是邪风入体,也得亏底子还算好,只有腿是这样,现在喝药吊着,身上其他地方也没事。”贺兰恺之低头笑了,“不过也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了。这样也好,我就这么守着这里了,也不寂寞。”
“念酥呢?她不在这里照顾你吗?”
“她嫁了我的一个傻学生,现在在贺兰家的新宅子那里,就是之前玉酥的家改造的。”贺兰恺之顿了顿,“我觉得还是这里亲切,有很多可回忆的东西,每天会有下人来照顾我的起居,最近生意上出了些事情,我就让念酥帮着傻学生点,不让她过来了。”
紫苏再仔细看了一下贺兰恺之的模样,叹一口气,强忍住语气中的哽咽:“你病了……我要是早点能回来……也是好的。”
贺兰恺之正想说话,门外却是下人来敲了敲门,问道:“老爷,饭菜已经好了,要现在端上来么?”
“端上来吧。”
下人推开门,手上端着一只食盒,里头放着一碗白粥、一碟炒青笋,一碟杏仁豆腐,还有一小碟水煮肉片,把菜一一放下,就退了出去,紫苏倒有些心疼,“你是人,又不是妖,这么久不见你改吃斋了吗?连饭都不吃就喝粥……”他又指了指那小碟水煮肉片,“这么少的肉,还是水煮的,油星子都没有,你女儿真的在照顾你么?”
“不关她的事儿,是我自己身体坏,只能吃清淡的,大夫说要少吃荤。”贺兰恺之拿起筷子的同时看向他:“都忘了问你,你吃午饭了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忘了,你不用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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