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暗沉的阴影涌动不休,众鬼不断幻化形体潜入月光内,尖利如夜枭的笑声哭声带着露骨的阴毒恶意一层一层压过来。
容逍决心已定,见流碧一身血污脸色青白,惊惶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便安慰孩子般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别怕。”
流碧一路跟着容陆二人,本是不满蝶阵被破容逍护着陆子卿,一心想要报复,到了苍梧之后却被鬼母捉住,眼睁睁瞧着妖族被鬼母活生生吞吃,满心俱是惊惧悔恨,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睁开眼睛却是熟悉的人,神态温柔又坚定,所有的惊慌痛苦都在这样的眼神下被安抚,流碧脑子里乱糟糟的,怔怔看着容逍,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容逍劝慰几句,将穷奇收回簪内,流碧化回原形落在他肩上指路。秋水剑星辉挥洒,在万鬼中生生劈开一条路,容逍对耳畔鬼哭充耳不闻,心里却十分凝重。
苍梧地下压着天地灵脉,重华君的魂魄栖息于此,素来为妖族繁盛之地,九嶷山下还镇着丹帝遗骨,天然一个大封印,发清正诛万邪,将所有鬼魅邪祟阻挡在外。小虞山立于南海,因受苍梧大阵压制,数万年间都不曾生出鬼母,然而他来此后感受不到丝毫灵脉,是谁破开了封印催生鬼母?而苍梧妖族殆尽断非一朝一夕,何以竟无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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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虽说与我有些干系,但确实不是我做的。”
陆子卿不语,神情十分冷漠,陆子覃就笑起来,有些怅然的道:“你不信?若是我能遮蔽九嶷山大封印,当时也不会非要剜你的心了。”
陆子卿目光霎时一凝,心脉断绝的剧痛再一次占据了所有神智。他的手下意识的压在心口,青衣掩盖下的胸口肌肤在青华君的术法下已变得平整光滑,胸腔里的跃动沉稳有力,然而他永远记得那天,母亲渡劫陨落,他赶去救护,却被自己兄弟活生生剜出心脏,背着弑母叛族的罪名逃出故族,心脉寸断,神魂欲裂,天地浩大却无一可容身之处,惶惶然犹如将死的丧家之犬。他隐约窥到真相,却始终不敢细想,这噩梦一般的逃亡在一百年来的每个日夜鞭挞他的心脏、烧灼他的灵魂,其中的惶惑、痛苦、悲伤非言语所能描述。
他看着这个最亲近、也待他最心狠的兄弟,低声问道:“为什么?”只是看着陆子覃,就像是再一次被人撕裂伤口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碾碎成泥,陆子卿的声音本来温润,说到末了终于露出不易察觉的喑哑和颤抖。
陆子覃的神情冷下来,嘴角勾着,道:“瑶山玉灵的孩子,在族长眼里自然该万般宠爱,连名字都是祥瑞福泽的,至于我么……哼。”
陆子卿蹙眉欲语,陆子覃截口道:“其实这些事都和你没甚么干系,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你。只是没想到族长竟伤得那么重,连我一击也撑不过去,她死后最后一道劫雷将大封印炸开了一寸。”
陆子覃说到此处略停了停,讽刺的看了陆子卿一眼,道:“青丘做的阵法,自涂山氏化石,旁支的青狐就成了守阵人,可惜我身上没有青狐血脉,续不得封印,九嶷山脉震荡难止,此事一旦暴露,整个南方将再无我立锥之地。偏你不听劝告闯入洞中,想必我做的事你都看到了……剜心填补印痕以全故族,也算死得其所,只没料到瑶山会来抢人。”
陆子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肺都要爆裂开。母亲还在的时节,他也算万千宠爱,无事需上心的,哪能想到后来的光景?何况在他心里,身世一节实在无关紧要,母亲告诉他陆子覃是兄弟,他就当他是兄弟护着,不过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剜心之恨他可以不记,弑母之仇却不能忘,报仇么?且不论他二人间的恩怨因果,当年母亲重伤,原就不可能熬过劫雷,陆子覃已是他唯一的亲人,百年光阴如流淌过,眼前一幕幕俱是幼时相依亲密无间,但……从前越是亲近此时就越是心痛。
雪白剑芒凛然一闪,陆子覃不闪不躲,长剑刺入心口,青色锦衣立刻被血染透了,耳畔长发被削断,和他指尖花瓣一同落到地上。
“这一剑为族长教养之恩。”陆子卿强压下心恸,抽回长剑,道:“既然你已将印痕……填补,何来今日鬼雾封林。”
陆子覃随手给自己止了血,不在意的冷淡道:“当日我补上刻印,灵气虽未外泄,却仍留下了半分裂痕。五月初十东海地动,海内金光冲天,九嶷灵脉震颤不休,封印崩坏,是日日入时分,黑云封城,风雨大作,此后各族中不时有人失踪,城内万鬼出没,然而苍梧城外结界太过强大,我尽了全力,也只能将数人送出。”
陆子卿微微一怔,陆子覃保全族人一事实让他心中涩然,微合了眼道:“带我去。”
陆子覃眼神幽深,若有深意道:“呼云唤雨,非鬼母所能。”
“若不愿我去,你一开始就不会见我。”陆子卿看了陆子覃一眼,淡淡道:“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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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森然如夜,昔日山清水秀早不复原来形状。昏暗中不知行了多久,在走过某一棵树时,空气如同被打破的水面泛出透明的波纹,众鬼盘踞在沼泽边缘不敢再前一寸,因舍不得到手的猎物,哭声凄厉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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