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禾楠说:这个女人真狠心呀!哪怕恩断义绝,也要把话说清楚吧。童瑀说:她说了,说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牟禾楠说:狗屁!别联系就彻底点,这么吊着你算什么啊?换了老子就损死她!……对了,你们真的都不算在一起过?
童瑀说:算……不算吧。
牟禾楠急了:到底算不算啊!
童瑀说:不算。
不算在一起过。我们甚至都没有说到‘将来’这两个字。
莫冉走的那一天,童瑀最后一次站在她家门廊前面的那棵柿子树下面,静静地看着她从里面出来,然后她们像往日一样,并肩走在那条两旁都是银杏树的小街。很多年以后,童瑀在一个秋天无意中骑着脚踏车经过那里,浓烈得像百龄坛的香味一样的金黄,涨满了她的眼帘。她停下脚踏车站在那里,一时间失魂落魄。不在了。不再了。这条街道自从你走后我再也不曾来过,我甚至都想不起来那棵柿子树的轮廓。
童瑀从来没有发现这里的银杏树在这个季节是这样的美,甚至有拍摄结婚照的新人拖着白色的婚纱,心甘情愿的站在地上。还有长枪短炮的记者或者摄影爱好者,他们将这里占据了。银杏树金色的叶片无力地在秋风中跌落,地上一层层厚实的叶片铺就着谁的记忆呢?
童瑀只记得最后一天她陪着她买了一本蓝色封皮的汉法词典,和一个绣着小乌龟的针线包。
莫冉说:乌龟,无归……
童瑀没有说话。她用了全部的力气站在她的身边,只是为了不让她看出自己的脆弱。
那天在莫冉家吃了一餐有蟹黄豆腐的饭,从此后童瑀再也不会吃蟹黄豆腐了。然后她送童瑀出来。童瑀装作很大气的样子说:照顾好自己哦。莫冉就停顿了一下:你也是。
童瑀朝回家的方向走去,用了那个自己思考了很久的动作:背对着她的时候,朝着后面摆了摆手。
那天晚上童瑀没有吃饭。
莫冉说到了法国就会给她打电话。她等了17天也没有等到,然后她终于也要去上大学了。然后就开始了缓慢的遗忘。
我们都不算在一起过,但是要完全的用整个生命去遗忘和醒悟。初恋的味道就像一株植物上结出的陌生的果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尝到甜的那个。很羡慕那些初恋和终生是一个人的人,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完成啊。一生会遇到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让我们心生萌动,惴惴不安,或者牵肠挂肚。能够爱上一个人是美好的,被一个人爱上也是美好的,他们都是我们短暂一生里难得的烟火,绚丽的,却是短暂的。张爱玲对爱的定义直白而暴戾,李清照婉约又朦胧,但是女人就是女人,水做的灵肉里,藏得下的仍旧是那个情字。
童瑀一直很感激生命里出现的这些人,每一次,不管是疼痛还是甜蜜,她总能领悟到更多的更不一样的东西。爱情是一门学问,更是一门艺术。我们从书刊杂志里看见别人的故事,读懂的却是自己的那个段落。没有人教我们怎么去爱一个人,因为这是人类的天赋,有的人天生开窍,有的人就是后知后觉。吃一样的米,大家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牟禾楠一直都听着童瑀念叨着这些东西,好像能听懂,又好像只是听着罢了。她手里的白色keng香烟,从来都没有离过手。
童瑀看见她食指上那一块暗黄的烟熏痕迹,觉得那是一幅用时间打磨出来的伤痕。牟禾楠要结婚了,这个伤痕也该渐渐愈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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