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门外满眼强光相比,室内简直可以说暗无天日,但是清凉的感觉瞬间包围全身,有一种幽深的安宁。视线里有些横横竖竖在轻轻颤动,她醒觉脸上还罩着丝巾和墨镜,赶紧一伸手都扒拉了。
这下好了。虽然还是暗,至少丁是丁卯是卯地看出了室内的桌子椅子,和人。
“姑娘,住店呀?”迎面走来一干瘦老婆子,三十岁的衣着五十岁的脸,精神矍铄,语调用词却像电视里的古人。
她点点头,怯怯地问:“阿姨,您这多少钱一晚?有空房么?”
“一个人?”老婆子炯炯有神的眼睛和脸上稀落的几条褶子一同仔细地上下打量她,几乎连她衣襟上纽扣的形状也要看清楚。
她又点点头,微微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令她不太舒服。但太累太热,她只想安定下来,所以没有抬脚往外走,而是睁着疲惫的眼睛,紧紧盯着老婆子游移不定的两颗眼珠子。
老婆子细细地看了看她的脸,眼光又停留在她系着玉佛的脖子上好一会儿,又慢慢将眼神逡巡了一遍她的身体,连她手腕上系着的玛瑙手串也仔细琢磨了几眼,最后,概括性地又总览了她整个人三两眼,这才说:“我这里有房间,不贵,100块一天。但是双人的,如果有人要住的话可能要拼房,你住吗?”老婆子说话很快,嘴唇薄薄地不一会儿就把话从唇齿间溜完,冷眼等她做决定。
她累得有点儿自暴自弃了,一心惦记着卸妆洗澡睡觉,就是告诉她睡通铺……那也许她还是有点抗拒的。但双人房,还好吧?“如果要拼房,只能是女生吧?”她迟疑着问。
老婆子皱一皱川字眉,“女生?”她不太听得懂这个词儿,想了一下,“哦~就是女的是吧?那当然那当然……哎,你住不住啊到底?”明显地不耐烦了。
“住……”她一边回答,一边长长地吁气,真的快要虚脱了。
黑洞洞的一楼好像就只是一个洽谈和接待的地方,她的视线还没有适应昏暗的光线,所以也没有怎么看清楚这黑乌嘛漆里面都有些什么,就随着老婆子拐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顺着步梯向楼上走去。
眼皮打架,脑袋沉沉地,她是真的想睡了。困顿至极,她连上了几层楼都不太确定,只记得转了几个昏暗的小弯,听得老婆子大力地扭动手里成串的钥匙开了一道门,细声细气地说:“到了,姑娘。”她就顺着老婆子手指的方向走进了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
十五平米左右,倒是不小。有两张并列摆放的一米二床,各自被罩着白布单,被褥枕头叠得很是整齐,地上有两双约莫四十二码的男式拖鞋,并排列在靠门的床边。床尾靠墙放了一套木制梳妆桌椅,有着粗糙的镂空雕花,桌面立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正正对着床铺。
整个房间,只有两张床的中央有一盏看起来颇为陈旧的床头灯。此时灯没有开,窗外愈见哑淡的日光艰辛地透过又旧又尘的枣红色帘布照进来,让整个房间都罩上一层暧昧不明的寒冷暗红。
“钥匙。”老婆子不耐烦再招呼发呆的她,将钥匙一塞到她的手上,立即又摊开了手板:“先交今天的住宿费。”
她觉得眼睛有点视物不清,老婆子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怎么看起来有一些红的紫的痂……也许是睫毛膏又晕染了,和着泪水糊了眼吧?“浴室在哪儿?”她仍旧最是惦记着卸妆呢。
她看见老婆子眼神一厉,迅速地伸手探向她后脑勺,惊得她一个激灵侧身躲开,却听见“咚咚”两声,是老婆子在敲她身后的一扇木门。“这儿呢!钱!”再次摊开手板。
她其实也巴不得老婆子快走,好赶快洗洗睡了,于是很快地拉下后背包,伸手往里探啊探,捞啊捞,终于从一堆零碎物品中扯出了一张红牛,递给老婆子。
剑拔弩张的局面一下子就散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一个转身走掉,一个原地呆滞。
☆、煮泡面的人(二)
她总是记得到外面住店是有些规矩的。
譬如,第一次走进房间的时候,要把门全部推开,可以让原先占据这空间的主人离开。然后,等个一两秒钟,再侧着身子走进去,这样,就不会碰撞或者得罪空灵……
又譬如,如果房间里的拖鞋不是一次性的,最好不要穿,因为它们是有主儿的。如果没办法需要穿的话,也不能一进来就换上,得先将拖鞋拿到门口,朝外摆放一会儿,然后再穿……
再譬如,洗澡的时候,干净的衣服不要摊开放在床上或者挂起来,不然,可能会不知不觉地被无声无息借去穿……
再再譬如,浴室属阴,水属阴,蓄满水的浴缸是阴中之阴,在阳气消散阴气抬头的下午,或阴气极盛的夜晚,极端疲惫的人,尤其原本就属于阴体的女生,最好,不要在浴缸里泡澡……要知道,水汽氤氲,能于四肢百骸七窍游走,甚至,占据意识……
再再再譬如,如果房间有窗,最好将窗帘拉开,进进阳光,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嘛,当然,月光就不必了,活人还是少吸太阴星的精华为上……
记得是记得,可她总觉得,在酒店宾馆这样人来人往非常频繁的地方,也许寂静无声悠然缥缈的神秘不是那么容易或者乐意停留……一路从上海南京天津北京等等城市游历到这里,她早就将心放宽,不再讲究。
这虽是小镇,可离敦煌市区可近,且也游客众多人满为患……
锁
喜欢看不见的爱请大家收藏:(m.66dshu.com),66读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