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何?”薛夏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开始跟着赵肃的话去思考。
“因为此地是一个极重要的中转站。往西,可从马六甲,进入印度洋,过好望角,到达他们自己的国家,这就直接避开了陆路上的奥斯曼帝国,无需被他们课以重税,而往东,又可以到日本长崎。在这里,他们只要付出每年二万两白银的代价,就可以得到补给,自由来去。”
薛夏忍不住问:“难道我大明朝泱泱大国,竟不能将他们驱赶?”
“以前,朝廷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现在,”赵肃摇摇头,“即便想做,也暂时没有这个心力,这就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了,如今的大明水师每况愈下,形同虚设,而朝廷要练兵,要赈灾,哪里都需要用到钱,怎么会希望在这个时候打仗?”
“……”薛夏久久不语。
五月傍晚的海风,称得上凉爽,远处晚霞初现,将一切都洒上金黄色的光辉,但如斯美景,两人却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赵肃大病未愈,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披风,看起来就像世家公子出来游历,在濠境这个比村落大些,却比县城又小的地方十分少见,引得渔民频频回头,更有少女不时窥看,双颊泛红。
一阵风吹来,赵肃蜷手成拳,抵在嘴边咳了几声。
薛夏回过神,“大人,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往回走,迎面看见那位范礼安神父也正朝这里走来。
“阁下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赵肃笑了一下:“再躺下去,骨头都要酥了,出来活络活络筋骨。”
范礼安虽然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可对某些词语的含义还是一知半解,闻言浮现出迷惑的神色:“骨头酥?”
赵肃笑了一下:“我正巧想去找阁下,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了。”
范礼安眼前一亮:“回京?是回明国的北京城吗?”
“正是。”
范礼安难掩兴奋:“不知可否带上我一路同行?”
赵肃问:“你不和沈乐行一道?”
范礼安摇头:“我想去京城,他不去,但我这样,”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和五官,苦笑摊手,“如果一个人去,又不认路,很容易被以为是坏人,先前我曾经想求见广州知府范大人,请他给我签一份通关文书,可他连见都不肯见我。”
赵肃故作沉吟:“我也是普通百姓,带着你,可能也会受到盘查。”
范礼安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不不,我能看得出您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明国百姓,您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么,”赵肃也学着他摊手,“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有什么好处?”
范礼安愣住,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说到见识,赵肃不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西方人差,反观他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赵肃道:“我可以带上你,不过有个条件,请你托人帮我从泰西带些东西过来,当然,是不会违背你的上帝教义的。”
对方这么说,范礼安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双方合计了一下,赵肃一行先回广州,主持万历号命名和启用仪式。
相比与沈乐行一番长谈和在濠境的收获,仪式过程反倒无甚可说的,无非说些激励人心的话,又与当地士绅一起吃饭,传达当今天子对广州的看重,勉励他们好自为之,报效朝廷。
休息了几日,那头范礼安也整理好东西过来与他们会合,六月初,苏正等人先行回京,而赵肃则带着范礼安和薛夏绕道福建长乐省亲。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出现在小城,自然引起不少议论,那一阵子,范礼安成了整个长乐瞩目的对象,只不过带他回来的人是赵肃,如今的赵肃早已不是当初寄人篱下的庶子,别说整个赵氏家族,就算是长乐县的父母官,也要仰他鼻息,毕恭毕敬。
赵肃在濠境染上的风寒尚未痊愈,也无过多应酬,只是闭门谢客,留在家里,这些年他奔波政事,在家事上很少费心,这一趟既是省亲,也是弥补。
母亲陈氏依旧身体爽朗,倒是妻子陈蕙一直卧病在床,j-i,ng神不佳,看上去状况很差,赵肃特地留下来陪了她们将近三个月才启程回京。
另一方面,兴致勃勃,踌躇满志的范礼安在给朋友的信中这样写道:亲爱的ruggleri阁下,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到达了遥远的东方大国的首都,它的名字叫北京。我想我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至少比起我的前任们来说。他们之前被作为远东观察员派遣到这儿,完成在东方传教的使命,可是他们不肯改变生活习惯,还要求信徒学习葡萄牙语,这使得这里的人们迟迟无法理解,也不肯接受上帝的恩赐。
我认为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对于一名忠于上帝的子民来说,即便他说的语言和我们不一样,生活习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也需要去尊重和理解,这样才能更好地让对方接受我们,从而接受上帝。因此我很认真地学习了明国的语言,并在我到达远东的第三年,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可以真正进入这个神秘的国度。
之前我曾经以为,明国没有开辟海上航线,他们的皇帝对于这件事情也毫无兴趣,长久的封闭必然导致落后,如同之前欧洲大陆上那漫长的黑暗岁月一样。但很快我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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