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儿成天流泪,原先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公主哭成了泪人儿。几天几夜清霜没舍得让芷儿离开自己的怀抱,毕竟芷儿,已经彻底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
半路上却不幸遇见强盗:他们杀掉车夫,夺去了全部的财物与马匹,只剩下芷儿凭着自己从小跟随父王练就的功夫,护着清霜落荒而逃。
她们也不晓得走到了什么地方——这里有一条大河,中央是片小岛,而四周围,开满了各种缤纷绚烂的花朵。
伐木为舟,搴枝为桨,她们划到那小岛上,并用树枝搭起了小屋,饰以一些不知名的香草。芷儿称这条江为“桃花江”,尽管她从来没见过桃花。
于是清霜开始庆幸当初食物是随身携带的。那些食物足够她们二人吃上一阵子,她们便决定在这里隐居下来。
而芷儿的心中,却久久难以平静。
人最怕闲着,闲下来就会有许多事情纷纷涌上心头。
——怎么也得让父王有一个全尸。
这是清霜第一次反对芷儿:她知道硬闯十二道机关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并且,自从国都沦陷,那险恶的机关甚至有重兵把守。
芷儿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地坐在水边。
清霜企图用最温存的疼爱抚平芷儿心头的伤。国破家亡,她成了芷儿剩下的唯一的亲近之人。昔时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成日里怏怏不乐,清霜看着她心如刀割:搂着那团瑟缩的小身子,清泪就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下。这些天的劳碌与奔波并不曾清减了清霜的容颜——两弯罥烟细眉、一双流波美目,顾盼间四溢着文采与柔情。可是芷儿无心欣赏,毕竟,父王比爱刀还爱她。
终于有一天清晨,清霜起身时发现不见了芷儿。她大吃一惊,随即一把抓过床头的什么东西——
先生,芷儿进京走十二道机关,日落时分回来。
芷儿留下这字条,墨迹未干。
清霜翻身下床,冲出小屋。然而独木舟被拴在水的另一边,她无从过去。水鸟低低掠过江面,天那么高、那么远,京城的方向,却只有白雾茫茫。
曼余目以流观兮,冀壹反之何时?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丘首。
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为何想起了凄绝的《哀郢》。清霜不清楚,而芷儿可爱的小脸儿总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作为一国的公主,草原之王的骄女,芷儿却一直很愿意照顾她。相识七年以来,那些春朝、那些秋夜,她常常会忆起她,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娇憨的神情……
芷儿是个可爱懂事并且有天赋的孩子,然而此次,她竟是凶多吉少!
清霜甚至在想她会怎样搂着芷儿冰冷的小身子梨花带雨,然后抓起沉重的剑自尽。尽力不去思考那些,她强迫着自己去摘一些香草。
洗个澡放松一下罢,岛屿四周的浅水清澈地滑腻过凝脂。青绸流落肩头,芳馨搅绕耳畔。云是那么白,白得像软绵绵的娃娃,像是能抱起来似的。
一天的等待是何等漫长,尤其在不知道那苦苦等待的人儿,是死是活的时候。
可是,太阳是在什么时候,降到了西边的地平线?
洛清霜,你还,坐得住吗?
清霜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知道芷儿最守信用,并且,她最怕自己担心。
这是个太不祥的兆头。清霜把长发编成辫子,带上一把解腕尖刀。好不容易从床底下翻出了条绳子,她绑它在发簪上,并出乎意料地用它将小船勾了回来。
她顺利地渡过桃花江,继而一路朝京城的方向奔去。
7、(柒)
7、(柒)...
这是清霜第二次进天牢。
十二道机关,她晓得那有多么恐怖。凭着自己仅有的记忆,她小心翼翼地转身或前行,遇到不太正常的地方就转弯。可几经周折,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怎么能行,她焦急了。就在这时,竟听得一声叫喊——“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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