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玩了,我金盆洗手了,我整天都没劲透了。可是老板却对我格外满意。积压很久的活儿在几天之中全部完成,还没怎么影响营业:配了几台新机;加了一台集线器;一批可榨取更多剩余价值的老机为安装新的3d游戏升级了显卡和内存;坏的配件全部更换;搞定了两个以前老出问题的局域网游戏;进了几种新游戏的点卡……看来我命中注定是个做网管的料。北京的那场网吧大火也坑苦了我们,坑得最深的就是网管。现在我每隔半小时就得打扫一次卫生,最要紧的是清理客人的烟灰缸,顺便还要给他们提供新的香烟。
这么一来算是彻底把我给管住了,我只有整天围着客人转个不停,再也没时间自己打游戏玩了。
几个半桶水的客人正在用他们半生不熟的电脑知识,试图破解网吧的管理软件,想方设法要解开根目录,或者从网上下点东西。我跟他们斗智斗勇折腾了半下午;一位网络围棋爱好者把鼠标往桌面上惊天动地地一砸,起身拂袖而去,边走边骂不停口;三个围着一台机器的女孩子笑成一团,“好不要脸,这个人居然叫正点大帅哥!”嘻笑过后则轮番上阵与“正点大帅哥”调情;一个男生突然高声叫:“步行街口的冰淇淋店,去不去?那女的说她长得还可以。”“去去去,去看看……”呼拉一声,一队人马呼啸而去;角落处一个标准委琐男对着耳麦旁若无人地用本地方言说着下流话,五官灵活得像在跳舞;前排的一个女生慌张地藏起正在浏览的网页,回头心虚地看了我一眼;页面上两个脱得光光的男人像蛇一样四肢交缠搂在一起……我视若无睹地走开,心说还害个什么臊?
我一点点地清扫墙角一只被踩得稀烂的桔子,一塌糊涂得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又收拾了一遍客人桌上吃剩的泡面碗和烟灰缸,好容易闲下来,正要坐回柜台喘口气,却发现一个女孩早已占据了我的位置。我受不了地看了她一点,只好重新搬了张凳子在柜台边坐下。
果然,不出一会儿,一个傻乎乎的小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对前台连正眼都没瞅一个,直接往里闯,站在客人身后一个一个窥视着别人显示器,引起好多人不满。身边的女孩全神贯注地查看着前台的登记本,我则暗暗骂了声“笨蛋!”
不多时那小子凑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问:“网管,帮我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叫清水百合的女孩子在xxx聊天室?”
我一抑脖子嚷道:“xxx聊天室的清水百合有人找!”
一时间全网吧所有的目光都向前台射过来,那小伙子的脸登时像只烧得通红的大锅炉,满脸的青春痘简直要迸出火星来。我不紧不慢地对他说了声“没这个人”,话音未落,青春痘早已落荒而逃。
女孩终于检查完了登记本,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她原先的座位上。
我在心里“靠”了一声,这年头连鸡冠花都改名叫百合了。网吧见网友的我见多了,可像这种白骨精级别的还真不多见。每次都这样,约好人之后搬张凳子挤到前台。来的若勉强算个帅哥,她就会作羞怯状迎上去;可惜来的人十个里面九个半都是今天这样一脸疙瘩的蛤蟆,她就变作服务小姐,对来人视而不见,只等蛤蟆撤走后再全身而退。只是来了这么多蛤蟆还没把她给吓着,照旧三天两头玩一票,乐此不疲。
清水百合一落座,立刻神采飞扬地投入到一场新的角逐之中。看着这群自得其乐的客人,我突然对我刚才的冷漠和刻毒感到吃惊。都是在上网,都是在打发时间、排遣寂寞,我有什么理由看低别人?我所抵触的,应该是他们正在获得的快乐吧?
***
工作对我已无半点乐趣可言,尽管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可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想换个环境。当初选择在小网吧打工,冲的就是这份自由,可以边做事边玩儿。大网吧规矩大,网管上班时必须随时待命,不准自行上网。上不成网我就打不成游戏,打不成游戏岂不是要断我一条财路?现在倒好,反正到哪儿都玩不成了,不如跳槽到大网吧去,正正经经地上班。那里环境好,人手多,工作时间固定,我也不用这么累。现在这位老板实在是抠门儿,我还没说加薪的事,他就先跟我哭穷,说网吧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我正打算着给胖老板打电话,他倒先找上门了。
“喂,那菲菲鲁不是你的id吗?”
“是。”
“你不是说早就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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