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刻薄话本是个官场上的笑话。
每年全国种地都会冒出来好几个声称自己是被奸人迫害的落难皇子。各地官员都只把这种骗局当笑谈,京官就更不把它当一回事了,甚至把它作为欺诈的代名词,用来奚落落死鸭子嘴硬的骗子。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李燕歌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于是打算索性全部把他的话都当假话算了。不是他疑心病重,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谨慎一点总不会错,再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到最后都会见真章。
李燕歌怔在原地,望着他,只眼珠动了动,似是白水银里的两丸黑水银轻晃。
忽然他眨眨眼,神色满是惊慌,又似乎很是欣喜,抖着声音道:「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秘密被保守了二十多年,养母直到临死前才告诉我,我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呃?」贺宇风只是随口乱说,一方面是嘴痒,另一方面是为了掩饰。
老实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听了李燕歌的那些话后,心跳得格外快,全身血也拼命往脸上涌,幸好背光脸上暗,不容易被看出来。否则如果让人知道他一个男子汉也会像小姑娘似的脸红,岂不是太丢人了吗?
可没想到自己随口乱说,竟然让李燕歌答了这些话。难道自己是瞄猫碰到死耗子,真给说着了?
李燕歌秀丽的脸上浮起一个诡异扭曲的笑容,直让人发寒,他低低地道:「……皇子流落青楼是小事,可若让人知道是被这样调教成人的,这一生才真是毁了……十八个孩一起受训,当着人交欢,那是人受得了的吗?这种日子过了多久?可是呢,十八个人中养母偏偏选中我,认我做了儿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贺宇风僵在原地听着,看着他一边说一边后打衣服上的水珠,放下卷起的袖子和裤腿,穿上鞋袜。他的说辞贺宇风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象是某本自己偷偷看的禁毁小说里的故事……某些地方的谴词用字都一样,尤其是「十八个孩子」这个数位……
如果他说的身世是真的,那王富贵和李燕歌双生子的身份是怎么回事?官府的判决是怎么回事?稳婆……对了,传闻里不是说有稳婆做证的吗?
李燕歌收拾完,直起腰,拍拍身上制服,笑道:「好袍子,可惜这身袍子下面是勾栏里的婊子。在这身上,也不知睡过多少男人了。就算再怎么逃,再怎么掩饰,也永远都是男人身体底下那个yín_dàng的玩物!」
他转身就走。
贺宇风在他背后大叫:「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燕歌头也不回,更没有回答,贺宇风望着他的背影茫然若失。
李燕歌只管走,穿梭在高耸的宫墙和林立的岗哨间。
待到再无法前进,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处死胡同。
「『狼来了』喊太多次果然是要遭报应的。」他笑了一下,抬手扶上高墙,把头抵上去。「……谎话说多了,结果等到说真话的时候就没人信了……」
骗子,骗子,欢场上的人哪里会有真心话?
难道没听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摆开雕花床,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两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人一走,茶就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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