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宫中女眷豢养男宠的例子也不算少。秦时的赵太后,南朝时的山阴公主,唐时的则天皇帝,个个如此。面取其貌美,首取其发美,供位高权重的女人亵玩泄欲,谓之面首。
她暗自在心头描摹谢景臣的容貌,面若秋月郎艳独绝,果然很符合面首的标准……那人平日里一副桀骜孤高的姿态,难道真的是太后养的面首?
阿九悚然大惊,侧目骇然地望着他。面上是吞了个活苍蝇的神态表情,话音出口,舌头都在打结,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我是说谢丞相,大人该不是太后的男宠吧?”
这么一想,她觉得直犯恶心,同时又觉得太后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如丞相这样举世无双的美人,养了一个还能当两个,果然是很会享受……因为知道谢景臣喜欢她,所以太后才会和她争锋相对么?
那个戴傩面的人转头看她一眼,目光里写满无奈,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沉声说:“帝姬的想象力果然很丰富,只可惜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谢丞相不是太后的面首,他是太后的亲生骨肉。”
“什么?”她大惊失色,一个纵身从蒲团上头一跃而起,满目震惊地看着他,“亲生骨肉?你说谢景臣是太后的儿子?”
钟馗面具的双目处开了两个孔洞,黑漆漆的,像两道望不见底的深渊。那人微扬了脖子看她,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仿佛透过重重云霭俯视山河。他并没有否认,只是缓声道:“二十余年前,葛氏曾诞下一子,却被司天监判了个‘祸国孽胎’,那时举国上下对命理之说深信不疑,皇帝为保大凉基业,只能忍痛割爱,下令将襁褓中的皇子处死。葛氏救子心切,便想出一招偷天换日,所以死的是假皇子,而真正的皇子却活了下来。被一位苗人乐师带出了皇宫,在苗疆长大成人。”
阿九怔忡,愣了好半晌才讷讷道:“你是说……那个皇子就是谢大人?”
司天监的判词,真假皇子,离奇暴毙的苗人乐师……这样一段往事,道不尽的辛酸悲苦,尘封了整整二十五年,在阿九眼前徐徐铺陈开。原来如此,难怪他谢景臣对外宣称自己父母早亡,难怪他没有亲朋,之前种种全都串联到一起,同这人口里说的极其吻合。他是葛太后的儿子,是大梁国君的皇弟!
脑子忽然变得胀痛,她仍旧满腹疑窦,撑着额合着眸子,困顿道:“谢景臣是太后的儿子,那又如何,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他一哂,“不妨将实话告诉帝姬,谢景臣步步为营算尽天机,图谋的是这万里河山。如今他手握朝政大权,又控制了锦衣卫,按理说,要逼宫谋反是易如反掌之事,却迟迟未有行动,帝姬冰雪聪明,想必也猜到了其中因由。当年太|祖皇帝手下有四员猛将,为建立大凉立下汗马功劳。其后天下太平,太|祖封藩,四位异姓王手握兵权镇守一方,若京都有变,四位藩王必定入京勤王。”说着稍停,他换上副嗟叹的语气,徐徐说:“丞相无兵权,纵有通天之术也是枉然,于是便只能向周国借兵。待时机成熟,锦衣卫逼宫,自有周国大军与四位藩王周旋,丞相夺位,便是十拿九稳。”
一通的权谋政斗,阿九听得直皱眉,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周国不会无缘故地帮谢丞相,要周借兵,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帝姬至关重要。”他缓缓道。
阿九大感诧异,“我?为什么?”
“周国虎符在三皇子手里攥着,这兵借与不借,全凭他一句话罢了。”他的语调忽然变得古怪,目光看着她,透出某种诡异的热切,沉声道:“而三殿下要的不是别的,正是帝姬体内的金蝎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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