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江氏技术实力最雄厚,也最神秘。几百年来默默耕耘,悄悄壮大,与官场、江湖往来极少,从不接替人临仿的生意,算是这一行业中的学院派和清流。
而裴氏走的则是时尚快捷的路子,往往批量生产,专仿当代名家,什么流行做什么,不太讲究细节,价钱却颇具亲和力。因此,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悬挂张贴的那些署名当代某某名家的作品,十之八九是裴氏出品。前朝京都设在青州苑城,裴氏得地利之便,又着意结交官场中人,仿出来的御笔钦题和将相字画居然风靡一时,大行其道。时至今日,裴家仍然习惯走上层路线,金钱开道,权力护驾,大张旗鼓的造假。那些被临仿的当代著名艺术家们,或者自命清高,或者无力顾及,往往不去追究。
蓝氏则几乎算不上临仿,只能算是造假。他们很少自己动手写字作画,而是将已有的作品移花接木改头换面出售,谋取高价。比如将大幅裁成小张,装裱一番,当作几幅作品卖出去。或者把没有名款的作品加上名人提款,以此提高身价。又或者把名气小的作者署名挖改成名气大的,年代近的想办法改成年代远的……与此同时,蓝氏还参与偷窃、盗墓,用这些手段直接获取珍稀字画。所以,蓝氏与江湖中人来往密切,差不多算得上是半个江湖门派。
除了江氏,另外两家都是积极欢迎定做生意的。
江自修和丹青静静的对面坐着。马车在夜色里奔驰,车夫挥动鞭子的声音划破初春清冽的空气,叫人心里没由来的一紧一紧。
“我与子非相交十余年,总以为彼此肝胆相照。如今才知道他居然识得逸王赵承安,只怕还渊源不浅。”江自修心里有一点发涩。韦莫比自己小着好几岁,外表看似粗豪,内里却细致周密。细想两人相交的过程,他确实有很多不尽不实之处。但是他们相识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年轻,只觉得既然意气相投,些许凡尘俗事便不足挂齿。何况自己也并非一览无余,也就从未想过要去深究探听对方的秘密。
“如今看来,只怕是我太大意了。”江自修有些懊悔。然而事已至此,对方来头既大,又志在必得,无论如何,也是推脱不掉的了。“把这桩生意应付过去,彤城的宅子立刻要搬家。还好,感谢自己当初没有完全昏了头,只告诉他江家在彤城和益郡的两处分号。京城送货用了别家。”江自修在黑暗里苦涩的一笑,“果然,谨慎永远不是多余的啊。”
第29章
江自修、王梓园在“古雅斋”会见了赵让和韦莫。韦莫只说了一句“这是逸王府的赵大人”,便不再做声。
赵让说明来意,一挥手,身后两名随从抬上来一个箱子,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锭,灿烂得直晃眼。如此大手笔,不单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还隐含了很多意思:比如它说明这些钱的主人很有权势,说明来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也说明了这件事要做成功的难度。
“殿下说,让江先生为我们破例,十分过意不去。些许润笔之资,聊表谢意,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这样慷慨大方彬彬有礼的强人所难,当王爷的人果然格外有派头啊。江自修瞄一眼韦莫,他始终垂着眼睛不看自己。
“王爷太客气了,草民惶恐。请大人把画让在下等一观,也好商量如何着手。”
“这个……画还在王府。殿下的意思,想请一位先生暂住我们府里……”
江自修和王梓园对望一眼,王梓园道:“大人有所不知,修复古画有很多特别的材料器具,连屋子的通风、温度都要控制,若在别处,恐怕多有不便。”
赵让有些为难的道:“先生说的有理。只是……受损的是一幅殿下最钟爱的画,下人失手洒了水,我们实在不敢再挪动。要说材料器具场地,以王府之力,应该都能办得到,还请先生成全。”
临走的时候,赵让又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约定江家的人明日到行远镖局,和他一起赴蜀。韦莫在赵让身后抱了抱拳,说了声“多谢”便跟着走了。出了纸笔胡同,正低头想心事,忽听赵让道:“小温,你明天和我一起回王府吧。”韦莫一愣,随即明白了,j-i,ng明的大师兄早已看出了自己的动摇,所以唤的是自己原来在府里用的名字:赵温。
温良恭俭让,逸王府五大侍卫,他们的年龄排行和名字正好相反。
“在江湖呆久了,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江湖人了吧?”赵让没有回头,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用“传音入密”跟小师弟聊天。
“王爷大事将近,这幅画若修复不成,就另寻一幅。动手的时间是不会变的。你也该回府里帮帮忙了,镖局的事交给其他人吧。反正殿下说了,今年停了私盐生意。如今是关键时刻,一丝纰漏也不能留。”
那江家呢?画若修复成功,江家是不是就成了王府的纰漏?——韦莫问不出来,因为他的功力实在不如大师兄,还做不到这样举重若轻的使用“传音入密”。况且,心底深处,他不敢问。
“你放心。”仿佛知道韦莫在担心什么,赵让接着道,“对他们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问题是,你要懂得这一点。”韦莫不禁一激灵。他当然明白师兄的意思,但是——事关重大,天威难测,谁能担保殿下覆雨翻云之际一定肯手下留情呢?
“不过,”赵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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