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吧。”蓝语思说着蜷起双腿,将脸靠在膝上。愈发冷了,脸上都有些凉意了。
“不会,不会这么快。”易轻寒笃定地说:“再过一个月吧,现在的气候凉多了。”
“人还真是奇怪,活着的时候,再重的伤都能好起来,若是死了,浑身上下都没了生气。”蓝语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易轻寒说话,一是消磨时间,二是转移注意力。
“所以,要活着。”易轻寒定定看着前方的雨幕,有些失神。“死了,连蚁虫都能欺侮你。”
“活着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就好比我,若不是忘记了以前的事,忘记了烦恼,也许也会有苦闷吧。”蓝语思生怕易轻寒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失忆了,时常表清白:“你有烦恼的事吗?”
“没有。”易轻寒还是定定看着雨幕。
“那就好,不像我。我就算失忆了还是有很多烦恼,我想知道自己爹娘是谁,我有没有家。”雨天最是伤感时,蓝语思有些触景生情了,觉得自己的人生也萧条起来,再没了以前简单的心思。
“要爹娘做什么,要家做什么,自己过得好就好。”易轻寒微微垂了眼皮儿,枯叶遮住下面紧紧攥着的手,遮住了泛白的指关节。
蓝语思见话不投机半句多,自顾自地躺着,慢慢捱着这难熬的日子,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易轻寒看着眼前的雨幕,想起那次弟弟反咬一口说是自己打掉了祠堂的牌位,被罚跪在院子里一整天,直到傍晚,也是这样大的雨。他以为,就算是父亲不相信自己辩白的话,也不至于忍心让自己淋着雨。结果他错了,他赌气跪了一整晚,没人过来叫自己起来回房,直到第二日祖母问起自己怎么没有去请安,父亲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淋了一整晚的儿子。
那时起,易轻寒的心便死了,祖母拿着帕子的手擦过他面无表情的脸,擦过他的手。他不在意故意为难自己的继母,他不在意处处使绊子的弟弟,他在意的人,已经不在意了。如果有的话,也就是故去的模糊记忆中的母亲和苍老的祖母。
小小年纪的他,看着继母和父亲围着弟弟欢喜的样子,也想得到关注和宠爱,于是他故意不去家里的书院,故意带着人去街上寻富家子打架,故意流连赌坊挥霍。
他以为父亲会多花时间来陪自己,来教养自己,结果,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重的家法。儿时,轻微的伤寒,母亲便会坐在自己床边心疼地拭泪;那时,挨了家法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床上的他却只有一个小厮伺候。
十岁那年,疼爱自己的祖母回到老家探望族里的老人,自己更觉孤苦无助,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在祠堂里跪了两天的他揣了一块供奉的糕点,趁着看门人打瞌睡时,偷偷从平日里自己在墙上挖的小洞逃出了家。小小年纪的他只知道要去找祖母,要跟祖母在一起生活,偌大一个府邸,没有自己一席之地,虽然他才是真正的嫡子。
荣帅早年因力战达达国有功被封了侯爵,侯爵之位历来传嫡子,易轻寒的存在显然阻碍了继室亲子的大好前程。都说最毒妇人心,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恶毒妇人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在易轻寒身边安插品行恶劣的小厮,教唆着本就有心的易轻寒出外惹是生非,看着易轻寒偷偷挖出小洞却不阻止,为的就是把他惯出嚣张跋扈的性子。各种陷害,各种阴谋,数不胜数。
易轻寒迷路了,三年后摸索着终于来到祖籍,却发现荣家被抄,夷九族,看着凋零的祠堂院墙,他才知道,一年前荣府就已经宣布嫡长子已亡,继室的嫡次子自然而然便成了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多年后,易轻寒慢慢探听到,荣府宣布自己已亡时,正是皇恩盛宠之时。盛极必衰,荣府终于重重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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