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野上下都一致认为陆树声出身传承千年的华亭陆氏,但实际上陆树声知道,自己只是个运气不错的农家子而已。
幼年的艰辛,之后的坎坷经历,造就了陆树声坚韧的性格,也塑造了他和普通士大夫不同的行事风格。
说的更具体一点,陆树声一直坚信,棍棒之下出孝子。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孝子基本是和人品挂钩的。
当然了,对钱渊来说,陆树声对其的最大威胁是,这老头年少时是要下田干活的,力气还真不小,虽然躲开只让棒子擦了下,但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老头疯了!
钱渊可不是个乖孩子,但还没等他发飙,对面老头抢在前面了……
“你居然还敢躲!”
特么你揍我,还不准我躲……钱渊也是无语,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
陆树声冷笑道:“你叔父出仕在外,父兄新丧,又与族中长辈来往极少,你觉得我有没有资格管教你?”
对方是叔母的父亲,又是科场前辈,本地名士,钱渊倒是没有否认对方拥有这种资格,不过虽然性情有了变化,但他的嘴皮子不比前身要差。
“不教而诛谓之虐。”
“哼,你曾经向王民应提议调兵北上。”陆树声坐下斜瞥了眼,“不会否认吧?”
“呃……”钱渊呃了半天才点头,很明显对方是从叔母陆氏那得的消息。
“了不起啊,小小年纪为封疆大吏参赞军机。”陆树声恨道:“你知道王民应升迁?”
“升迁?”钱渊一脸茫然,“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真的不知道,平泉公您想想,这种事中丞大人怎么可能告知我?”
“哎呦,还真是升迁了,兵部右侍郎……”钱渊嘴里话不停,但迅速浏览了一遍邸报。
除了王忬升任兵部右侍郎之外,还有条消息吸引了钱渊的注意力,之前归乡守孝的原兵部右侍郎张经起复,任南京户部尚书。
面前的少年郎连声否认,情真意切,但陆树声没那么容易被骗过去,“有沥港大捷,又连续在嘉兴、松江、太仓击溃流窜的倭寇,王民应浙江巡抚的位置稳如泰山,倭寇之乱也没有完全平定,为什么他会被调走?”
钱渊苦笑道:“朝中大事我哪里知晓?说不定是严……”
“严分宜有那么傻吗?”陆树声不屑道:“就算是要摘桃子他也不会选择这时候,再说了,接任巡抚的是原应天巡抚彭黯,嘉靖二年进士。”
嘉靖二年进士,这是徐阶的人,钱渊眨眨眼,“您的意思是……”
“你知道王民应会离任。”陆树声语气肯定的说:“继任巡抚未必会让浙江副总兵俞大猷继续驻守松江,所以你才急着迁居杭州。”
钱渊微微眯起眼,能通过细节推测出这么多东西,大都还都说到点子上,这老头在历史上名气不大,但却有两把刷子。
“中秋之前,你说什么高瞻远瞩……”陆树声恼火的一敲桌案,“你才是高瞻远瞩!”
钱渊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不肯搭话,明白了,中秋节之前陆树德曾经提到过,陆树声声称华亭无恙,现在这老头是觉得丢了人……
“县人还赞你如今温润如玉,玉个屁!”陆树声渐渐显露出几十年前的本性,“徐家应该姓黄,那我应该姓林?”
钱渊有点想吐血,又给前身背锅,陆树声的父亲当年入赘林氏……
“三岁看到老,从小就不修口德!”
“砰!”陆树声手里的棍子狠狠砸在桌案上,连沉重的砚台都被震得跌落下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实话,钱渊到现在还有点懵,但看着老头眼里的怒火,他觉得什么都不说似乎不太好。
“与成……与成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话刚出口钱渊就知道错了,连续退了好几步才发现老头居然没抄起棍子挥过来。
陆树声阴着脸好半响没出声,片刻后才低声问:“王民应是自己想调离?”
钱渊立即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方的政治智慧,犹豫了会儿才轻轻点头,“沥港大捷,没了约束的海商变身倭寇,实际上浙江形式并不乐观。”
钱渊觉得陆树声今天的怒火来自于在小辈面前丢了人,但实际上他错了,来到这个时代快一年了,但他还不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士子们的三观。
陆树声终于说出了今天怒气勃发的真正原因,“你能说动王民应调兵北上,对其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为什么不劝他?”
“劝什么?”
“当然是劝他留任!”陆树声叹道:“王民应离去,只怕浙江沿海要生灵涂炭。”
“劝不了。”钱渊干脆利索的说:“王民应志大才疏,虽勇于任事,但一遇小挫,胆气全失。”
“沥港大捷……”
“就是因为沥港大捷。”既然都被戳穿了,钱渊毫不客气的说:“沥港被毁,汪直远走,倭寇四起,浙江渐有纷乱之相。”
“俞大猷、卢镗北上连续取胜,苏州、太仓也有捷报,王民应不趁此良机脱身,难道继续熬下去?”
陆树声皱眉盯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年郎,“你倒是口气大!”
“如若不是我建议调兵北上,松江已是处处烽火。”钱渊泰然自若,“台州倭寇愈发猖獗,绍兴、宁波等地也多遭倭寇侵袭,俞大猷毕竟是浙江副总兵……”
看了眼面色不渝的陆树声,钱渊继续说:“倭寇之乱渐渐蔓延,有燎原之势,松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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