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很是寂静,钱渊半垂头眯着眼在心里快速思索盘点,心中的疑团还是没有解开。
而陆树声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少年郎的面庞,他在翰林院里见多了年少就才华横溢的进士,但如此人物却从未见过。
要知道严嵩、徐阶都自小有神童之名,入仕后也屡屡受挫,长期磨砺才变得老谋深算心机深沉。
钱渊最疑惑的地方在于,陆树声讲述中,徐阶和夏言的关系。
他试探问:“华亭和贵溪是师生?”
“为何有此问?”陆树声很是诧异,“徐阶是嘉靖二年进士,以探花入翰林院为编修,后被贬谪出京,当时夏言还是都察院御史,直到嘉靖十年才升少詹事,掌翰林院,何来的师生?”
钱渊咧咧嘴,“那贵溪对华亭有提携之恩?”
陆树声皱皱眉头,在心里回想了遍,最终摇摇头说:“徐阶当年被贬延平府推官,后升任黄州府同知、浙江按察佥事、江西按察副使,这都和夏言关系不大,赏识他的是吏部侍郎唐龙,吏部尚书周用,礼部尚书兼左都御史熊浃等人。”
“回京后呢?”
“徐阶回京重入翰林院任侍讲,拜司经局洗马……”陆树声加重语气,“那一年,庄敬太子出阁。”
钱渊愣了下立即懂了,所谓的庄敬太子就是嘉靖次子,嘉靖十八年被立为太子,出阁读书,后嘉靖二十八年病逝,谥庄敬太子。
在明朝官僚体制中,詹事府是对太子影响最为直接的机构,司经局是詹事府下属机构,太子出阁读书,詹事府官员任免肯定是嘉靖皇帝亲自选定的,应该和内阁首辅夏言无关。
而且身为内阁首辅,夏言本身就不应该和太子有所牵扯,当年的解缙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如此说来,贵溪和华亭没什么来往?”
“同在朝中,自然是有来往的,徐阶后来升国子祭酒、礼部右侍郎,不可能不得夏贵溪点头。”陆树声摇摇头,“但徐阶算不得夏贵溪门人,牵扯不多。”
钱渊在心里哀叹,都说二十四史中就属宋史、明史最为扯淡,果然如此!
就在钱渊沉默下来的时候,陆树声悠悠道:“其实你叔父和徐阶不合,还有个原因。”
看了眼一面迷糊的钱渊,陆树声轻笑一声,“为什么之前老夫会提到聂双江?”
钱渊心里一个激灵,的确,夏言死,徐阶欲整合势力上位,这和聂豹有何关系?
“徐阶从延平府推官后晋升极速,这段时间对其助力最大的是时任吏部侍郎的唐龙。”陆树声今天晚上谈性大发,“唐龙是浙江大儒,和王阳明是至交好友……”
“心学!”钱渊脱口而出。
这个时期的心学是明朝显学,影响力上到百官士林,下至平民百姓。
对历史颇为熟悉的钱渊对心学不算特别了解,但却知道自己如果要出仕,难免和心学打交道,其他的不说,叔父是聂豹的学生,自己想去求书画的徐渭也是心学门人。
其实包括了徐渭、沈炼在内的“越中十子”全都是浙中心学的隔代传人。
陆树声笑着问:“之前你问华亭贵溪,现在老夫问你一句,聂双江和华亭有何关系?”
“当然是师生,双江公曾任华亭县令……呃,是正德十五年,华亭是嘉靖二年进士,时间上也对得上,而且他还拜在双江公门下攻读心学……”
“哈哈哈!”陆树声长笑起身,又一次摇头。
钱渊有点颤栗了,前世自己读的历史书都是假的吗?
“现如今,朝中都视徐阶为聂双江亲传弟子,但华亭人都知道实情,只是徐阶如今身处高位,心学门人都希望他能一举登顶……”
随着陆树声的讲述,三十年前的实情渐渐在钱渊面前展开。
当年的徐阶是松江府出了名的神童,正德十三年,年仅十五岁的徐阶中了秀才,但因为守孝误了正德十四年的乡试。
而正德十五年,聂豹才赴任华亭县令,也就是说,徐阶过县试并没有从聂豹手中走一遭,而且徐阶并没有入县学而是进了府学,所以两个人在科举道路上是说不上师生关系的。
在居家守孝的时候,徐阶倒是跟着同窗听过聂豹的讲学,但其实接触并不深,更谈不上是聂豹的亲传弟子。
“现在回想,徐阶应该是在被贬谪延平府推官时期才真正开始钻研心学,还专门修建王公祠。”陆树声缓缓道:“当时心学在朝中影响力已经不小……嘿嘿,徐华亭真是心思机巧,和渊哥儿你倒是有点像。”
这算是夸奖吗?
钱渊翻了个白眼,“之后呢?”
“之后?”陆树声撇撇嘴,“当然是一路青云直上,当然了,他也有所回报,回朝任吏部侍郎期间举荐的人才多有心学门人,其中最有名气的莫过于‘二德’。”
“二德?”
“曾赴余姚求教于王阳明的程文德,他曾经被贬谪出京为小县典吏,后来几乎和徐华亭一模一样,国子监祭酒,礼部侍郎再转任吏部侍郎,今年的会试他是主考官,听说孙承恩致仕,程文德接任掌詹事府事,教习庶吉士。”
陆树声对钱渊虽然严厉,但也颇多期许,详尽解释道:“还有一人是欧阳德,嘉靖二年进士,如今任礼部尚书。”
钱渊嘴角直抽抽,特么心学好牛叉啊,内阁有个徐阶,六部尚书有聂豹和欧阳德……难怪后来张居正看心学那么不顺眼!
“多年前,聂豹、徐阶、程文德,欧阳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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