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从枕头下抽出一封已经开了口的暗黄色信封,糙的手一点一点地滑着黑字将管家临走时塞下的那封白色崭新光滑的纸张上陈铺的内容再次细细地读了个遍,确认那里的意思,真的又是一场别离,一场永生不见,热泪迎着空气一点点润湿了已经弯着背沉默了很久的男人的眼眶。)
不是没有念想,只是想深藏深藏,藏到见不到的地方。
正月初三的时候,苏以荷终于如愿地向着想念已久的小镇,归去。
坐在车上,以荷一身来时穿得粉色小碎花棉袄,那是阿爸走时给她买的,说去了大户人家,不能灰头土脸,却还是一回都没有传出去过,因为,苏家里的衣服,比起这个棉袄,云泥之别。
若是穿上昔日的小棉袄,在苏家,估计是得很招眼了。
但以荷还是喜欢得紧,想都没想就穿着回来了。
以荷带着苏爸爸准备的整箱子的据说很好的酒,还有很上档次的烟,具体怎么个好法,苏以荷不知,只晓得阿爸平时爱喝喝小酒,闲时叼烟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嘬一口,吞云吐雾。
以荷让妹妹带着,偷偷跑出去,买了一件很暖和的紫色鸭绒棉袄,要给阿妈,用的是大年那晚,苏爸爸还有爷爷给的红包。
以荷恨不得吧好吃的都带回来给阿妈阿爸尝尝,却无奈于心有余力不足,只能捎回来些轻巧易携带的年货。
只是把满心的欢喜带着,阿爸阿妈才会更放心,苏以荷不用假装,因为今天着实是让她感到欢喜的。
远远地,看到村子到了,以荷让司机叔叔停了车,踩着厚厚的积雪,吱呀吱呀地愉快地响,手上抱着要带给阿妈的东西。
司机跟在后边,把后背箱里的东西搬了下来,跟在以荷身后。
“阿爸!”以荷看见正在门前挑水进屋的叶爸爸,清脆柔和地叫着,笑着奔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在雪地里像个灵般,灵动。
叶爸爸愣了半响,听着熟悉的软软的叫着“阿爸”的声音,一瞬间,有了皱纹的脸上,泛起了比白雪还耀眼的笑容。
放下水桶和扁担,水花就颠簸了一地,叶爸爸却不管只顾着向前头走过去,张开手,抱着飞跑过来的少女。
“阿爸,我回来看你和阿妈了。”女孩甜甜地说道,手中的塑料袋被挤得哗哗响,伴着奔跑过的的喘息,却挡不住少女的兴奋和欢快,还有弯弯地跷起的嘴角,像是一抹新月,柔柔的,暖暖的。
“小荷!?天寒地冻的,你这丫头怎么跑回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屋去!”叶爸爸看着小荷被风吹得通红的小脸,不由分说地把小荷推进了屋。
自己径直走到司机那里,招呼了几句,随即帮着那司机,接下手中的箱子,大步搬了过来。
以荷跑到屋里,腾腾地跑进里屋,见房里没有阿妈,苏以荷急了,跑出来迎上正搬东西进来的叶爸爸,阿爸,阿妈呢?以荷站在门边,手里揪着门帘问道。
叶爸爸微怔,笑道,你阿妈不知道你要来,今个一大早顺着老李家的摩托车到她妯娌那边拜年看亲戚去了。
以荷有些失望,忽而想到什么抬起头,眸子晶亮,阿爸,阿妈的病好透了么?
叶爸爸移开了目光,点头,咧着嘴,嗯,好了。
哦,那就好,以荷笑,以前阿妈犯过几次病,阿爸东拼西凑地借钱去治,医生说是年轻时受刺激留下的病,以荷问,阿妈却总是微笑着不说的。
以荷是初二早上走的,在车上歪着睡得足了,大白天里小妮子特别神,嚷嚷着要给阿爸做饭,叶爸爸笑呵呵地也就随着她了。
中午陌生的两个男人坐在饭桌上,对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乡下小菜,倒上了晶亮的酒水,就成了朋友。
“来,兄弟,我给你满上。”叶爸爸将酒的分量倒得十足。
“好,谢谢...谢谢...”司机叔叔连忙接着满当当的一酒盅。
两人碰了碰杯子,啾得一声就把小酒盅里的酒喝得光。
“兄弟,这小妮子,没少给您们苏家添麻烦吧?”叶爸爸宠溺地看着在一旁乖乖地吃得香甜的苏以荷,呵呵笑地问着司机道。
“没有,没有...,二小姐乖巧,老爷,老太爷都很喜欢。”司机忙道,接着刚倒满的酒又是一仰而进。
“孩子总有做不好的地方,小时不在父母身边,也难得能很快适应了那边的生活了。”叶爸爸心里安慰了些,就怕这孩子去了,太老实,招人欺负,毕竟......。
“是啊,小姐适应的很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司机也是挺喜欢这乖巧的小丫头,不吵不闹的,“而且跟二...噢,三小姐又亲密得紧。这可真好,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啊。”
“替我谢谢苏家的老爷,兄弟也谢谢你大老远得送着小荷跑来,寒天腊月的,要开车走上十几个小时吧。”叶爸爸眼停滞了片刻,扯开了话题。
“不麻烦,不麻烦,开车习惯了,十几个小时常有的事,接老太爷的时候,还是从首都开去c市的,哎呀那路上,我可是连一个盹儿都没有哦。”
叶爸爸哈哈大笑,又把酒水给倒足了。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寒暄着。
酒足饭饱,叶爸和司机都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了,苏以荷将两人扶着去床上一头一个地躺着,盖好棉被,才出来收拾碗筷洗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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