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和初儿同睡一床,她歪着脑袋问了我许多问题。加上先前从他父亲那儿问来的,她零零碎碎凑出了一个关于我们的完整的故事——通缉、逃难、受伤、挡刀……
看得出她对玄霸为我挡刀的行为极为崇拜,除了好奇地问我不少有关玄霸的事外,她还喃喃的抱怨自己的视野太过狭隘,从小被关在山里,连镇上也没去过几次,不如我们的……呃,用她的话说,便是我们的“轰轰烈烈”。
小丫头不知道我又有多么羡慕她的生活!
聊到最后,她问到,你娘呢?为什么你们没在一起?
我顿了,半晌后才悠悠答道,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能和我在一起了。
她像是明白了,声音听来有些抽搭,半安慰——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安慰她自己——地说,初儿的娘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初儿连娘的面也没见过呐……碧姐姐的娘,跟姐姐一样好看吗?初儿连娘亲的模样都不知道,虽然爹爹说我长得像娘,可我,什么也不知道。
比起她,我算幸运的吗?
我苦笑了一下,坐起身拿出枕头下的玉镯抚起来。娘亲最后的嘱托都在爹的身上,意义非凡的定情之物,我一定要回去,完成她的心愿。
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却睡不着。
清冷的月光洒进屋里,对我发出淡淡的邀请。
我翻身起床,到外面随意走了一下,然后回到主屋。动作轻轻的,不敢有任何惊动,我知道玄霸就睡在里面那张撒满药末的木床上,便借着月色挨了过去。
屋子里有淡淡的香草味,他的呼吸均匀顺畅,想是药起了作用,他睡得很好。
放下心来,我轻坐到他身旁,一时思绪飘飞。
也许,他为我拼命,只不过是为了他二哥吧?他不是老把“二哥”挂在嘴上么,为了李世民,他可以拼命,也会去拼命,他又是个重感情的人……
不知不觉的,眼皮越来越重,我渐渐睡着了……
曙光淡淡,光的触感在眼皮之外,我猛的睁开眼。
头上方有一双炯炯的眼睛瞧着我,也不知看了多久,没料到我会突然醒来,试图掩饰的闪躲有些力不从心。
他微红着脸,继而大嗓门的问:“你怎么睡这儿?”
我本来问心无愧,可被他这么一问,感觉自己就像半夜偷腥的猫在现场被逮住了似的,生怕引来其他人的“围观”。
“小声点,你想把主人家吵醒吗?”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瞪着他。
“着凉了怎么……”他嗓门本就大,一开口就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大概他自己也觉得扫兴和不妥,于是压低了声音改说道:“你半夜到我这儿,就不怕遭人误会?”尽管他皮肤黝黑,我还是看见了他双颊上不自然的两团绯红。
我有些好笑,故意撇嘴道:“误会什么,我们本不就是夫妻吗?”
我的话好像没引起他的笑,反倒让他有些惊讶,他正要说什么,老伯和世绩走进来恰好打断了他。
没想到老伯一大早就煮好了清粥,招待大家坐下后,就吩咐初儿去给玄霸喂早饭。
这个活本来我可以干的,但老伯很奇异的似乎很坚持,我也就没多想,由着初儿去,自然更没有理会玄霸那欲哭无泪的被人喂餐的窝囊模样——嘿,你小子竟还有被人强迫服侍的一天?
玄霸的伤势,比我想像的严重。他瞒着没有说,那些旧伤口原来都腐烂了,到了老伯这儿,才得了机会彻底治愈。
老伯的院子有一方木架,上面是层层叠叠的簸箕,簸箕里满满的是各种药草,说是一些普通的健身的药材。我问初儿,她很含糊地说,爹爹并不是大夫,他只平时从书里看到了什么有用的药草,就和大伯二伯他们一起到深山去寻,然后摘取大片回来留着,说是将来怎么也有用处。
我很疑惑,看老伯的眼神变成是在看一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隐者,这让他很不自在,他自己都说,“你在用伯乐的眼光,试图把一匹老残的劣马看成千里马”。我不是伯乐,然而他究竟是不是千里马,唯有他自己清楚。我只知老伯姓温,他没告诉我们名字,说我们可以叫他温大叔。他换身装束后,的确年轻了很多,是可以由“老伯“降级到“大叔”上。
温大叔隔三差五就要出远门一次,听初儿讲述,有时是去山里找人,有时是去镇上“散心”。他去山里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我能断定他进城绝不会是因为想散心。想起那日在城里遇见他的情景,我觉得他当时更像是在探听时事——从嘴碎的人口中,得来外部的消息。
有一天,初儿带我去地里摘菜,回来时发现温大叔家里多了两个客人,他们正和玄霸在屋里谈话,把世绩一个人晾在屋外。
他们谈话结束的时候,我和初儿已把饭菜做好了——饭菜当然是她做出来的,我充其量是去打个下手帮个忙而已,不敢恭维自己的厨艺。
餐桌上,七人二桌,吃得很憋闷。来自两位客人陌生的探索目光时不时锁定我,令我如坐针毡,食难下咽。
“怎么了?”有人问,我一抬头,就见桌上人都看着我,才发现自己心不在焉的连手里,把筷子都拿掉了。
世绩在我一侧关切疑惑地看着我,玄霸坐对面皱着眉,初儿在给我夹菜,催我快些吃,还说吃凉的饭菜会伤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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