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艺货比三家,选了桌数适中,场面也适中的一对儿。
经年不明白为什么,刘艺得意洋洋的解释说,桌数多的那家,老婆在怀孕,钱都攒着等买房养孩子呢,估计摊下来一桌儿的钱少,菜色肯定不怎么样,吃撑死也吃不回份儿钱来。桌儿少的那对儿,每桌儿坐的人多,抢菜肯定抢不来。就这家吧。听说男方是做生意的,生意人要面子,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经年听完不由莞尔,这做会计的就是不一样。
一个学校的同事被三个婚宴分散了,凑在同一摊的不多。这一屋子的人大多都是男方的生意伙伴,或者将来有可能合作的潜力股。一个个男的派头十足,女的花枝招展。他们这几个穷教书匠挤在中间就很不搭嘎,免不了有些人看过来的眼神颇为不礼貌。
刘艺和几个熟识年轻女老师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嘻嘻哈哈寒暄过后,开始审视新娘子,挑剔婚宴的布置,倒也自得其乐。经年身上穿着军装,背挺得笔直,帽子端正的放在桌子上,脸上挂着个适宜的微笑坐在那里当木偶。
原本经年是很喜欢凑热闹的,聚会吃饭总是话很多的一位,黄段子一个接一个,从来不带消停的。但是坐在这婚宴的现场,他却觉得有点儿神游太虚,集中不了神,耳朵里嗡嗡的乱响。
这场景似曾相识,三年多前,他穿着墨黑的礼服站在同一个门口,和来观礼的亲戚,同学,战友寒暄。接受着大家的祝福,笑到脸发僵。
那是一个相当体面的婚礼,刘艺那天打扮得很美,身上的白色婚纱层层叠叠,点缀着亮晶晶的透明珠花。头发高高盘起,白色头纱朦胧的罩着她裸露的肩膀。
每一个女子生来都应该是公主,在婚礼的这一天显现出原本的面目。刘艺在奢华的装扮下,气质高雅,大方而且端庄,真的很美。站在自己身边,多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为了娶到这个女子,花费了经年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和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笔不算小的数目,说得上是倾其所有。看房子,买房,装修,就花了他们一年多的时间。筹备婚礼的事宜,又让他们忙了大半年。
经年至今记得婚礼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强迫自己记住。从那天起,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他有了妻子,有了家庭,担负起了一个男人需要负担的责任。懵懂无知,冲动激情已经只属于过去的那个男孩子,连带着那之前的所有经历和记忆,被他挖了坑,深深掩埋。
自己卧室里那个带锁的抽屉在前一天晚上被掏空,所有东西付之一炬。他没留下哪怕一点儿和艾默有关的东西,甚至包括e,qq,校友录里的小纸条……一干二净,没有办法再彻底。
除了记忆。如果人的脑子和电脑的硬盘一样可以覆盖可以格式化,经年想,他应该……依然舍不得真的把她从自己的过去完全剔除出去。那感情曾经那样的炙热,那痛苦曾经那样的凌冽。忘记了过去,等于否定了自己。
经年转过头去,看着身边和同事聊得热火朝天的女子。穿着一件深蓝底白花的连衣裙,退却了繁复的装扮,淡然如一朵不起眼的小花。这就是他的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出生在同一个医院,在同一个大院儿里成长,虽然中学考到了不同的学校,大学后两人都回到了这个城市工作。前些年在他们父母的刻意撮合下,从一顿饭开始寻回了年幼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耍,一起调皮捣蛋被大人打骂的记忆。走到一起,顺理成章。生活自此,平淡无奇,天高气爽,一眼看得到终点。
经年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而立之年之前找到了自己生活的重心。不像身边的朋友同事,如今依然孑然一身的大有人在。和刘艺的生活虽然偶有磕碰,算得上平稳安定。彼此互相了解,彻底得近乎透明。比起那些战火热烈的夫妻,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就更像是一家人,亲情早早备在那里,准备无风无雨的支持着他们走过剩下的半辈子。也许有人会觉得他们的婚姻缺少激情。但毕竟激情不是过日子的必要条件,稳稳,平平淡淡才能够细水长流。
宴会正式开始,有领导级别的人上去讲话致词,内容空泛煽情。听者在下面走神的走神,发短信的发短信,然后众人在适合的时间,机械的鼓掌。
饭菜一看食材就知道不便宜,致的很。而致的同义词就是,量小。刘艺拨拉着盘子里剩的几香菜,脸色愤愤然。大说特说生意人小气,一毛不拔。经年免不得在旁边劝慰。这倒也让他的注意力有了依靠点,不再胡思乱想。
新人挨桌敬酒,最后才转到他们这里,前后不过5,6秒钟,说了不到2,3句话。只是新娘子不知道和新郎低头说了一句什么,那个面目白净的男子对经年格外的客气,还交换了名片。等新人又转回前面那几桌,这几位平头百姓对看两眼,纷纷离席,转战到小赵那一场去了。经年没来得及仔细端详手中的名片就塞进了口袋。随便扫过一眼,貌似是个通讯技术开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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