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今儿是怎么了,一回房里脸就拉长了,莫不是今儿宴请的那些官员说了什么不好听的?那些事儿听一会也就完了,可别记在心里,何苦气坏了自己身子。”已是夜晚预备歇息,林夫人换了家常缎子衣裳,把首饰卸下,只带了从不离身的一串菩提佛珠。坐在拔步床上问道。本来外头的事儿如非必要他很少去搭理,林如海也从不把这些事带回家。除非是一等一的大事才会和林夫人商量,也好对外有个一致的说辞,其余的,林夫人不管,林如海也并不会拿这些事让自己夫人烦心。
林如海不自觉道“这般明显,没让玉儿晋贤他们看出来吧。”
林夫人不知其意道,“没有呢,老爷回房才显出不高兴来,再者说了,他们还小懂得什么。”又问,“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儿。”
林如海叹道,“说来也没什么,唉,大约是我想多了,唉,说来说去,我们年纪也大了,还有什么,不过就是为了两个儿女心罢了。”
林夫人听的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忙问道,“怎么了,莫不是和玉儿晋贤有关系。”
林如海叹道,“算是,也不算是。唉,说来说去,还是朝堂上的那些事儿。这些人也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是我曾在京中做过皇子的侍讲学士,和皇上十分亲近,有帝师之实,便有那一杆子见风使舵的人来向我奉承,这本也没什么,我虽不是什么劳什子帝师,却早得着圣上恩典,圣上幼时也讲过几本书,也算是潜邸旧臣。却不想,有那一等人,假托世交,竟说什么要和咱们家结亲家,已成通家之好。虽说他们没说的太露骨,让我以儿女们年纪尚幼给混过去了,可这才多久呢,混得过初一,还能混得过十五。我就在为这事忧心呢。”
林夫人惊道,“还有这事,玉儿算虚岁也还不到七岁,晋贤就更小了,虽说本朝风俗,一般儿女们定亲都早,可,也没这样早的道理。”又看了看林如海的脸色,才道,“再者说了,咱们才刚来呢。”
林如海冷笑,道,“那里是为了和咱们林家结亲,他们是为了和圣上的重臣结亲呢。我虽不才,这点还是知道的。大约是皇上初初登基,不似先皇待下一味宽松,颇有些雷霆手段。不过一年,已杀了不少奸臣贪宦。让这些人怕了。担心自己官职,乃至命难保,想赶紧找个靠山罢了。这才如斯紧急,有的脸面都不顾了,只想着到哪去抱大腿,好保住自己,还有什么比和得用的大臣结亲的法子更好,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林夫人沉吟,想起今儿宴会上的事,不少夫人赶着上来奉承,言谈之中便露了结亲的意思。自己虽奇怪,倒也没想那么多,只婉转的拒绝了。回头想问宋夫人,他也支支吾吾,只让自己别应。又不说原由原是有这样一番故事。
便道,“怪道今儿有几位夫人一直与我提起这婚嫁之事,我本来还没想这么多只当他们是开玩笑提起来,又想便是宋家那小女儿比咱们家玉儿还大上一两岁也没说人家呢。更何况咱们家女儿,就没在意那些。却不想是有这等缘故。”
林如海道,“这才第一次见面呢,怕他们也不好直说什么,倒好对付,只是日后。”
林夫人听罢,道,“不说咱们孩子还小,便是孩子大了,也不能让他们和这等人家结亲。晋贤是咱们家唯一的儿子,日后要掌管林家门户,他的媳妇,以后是要做林家主母的,如何能取这种平日便不好,有事便借着儿女亲事找靠山的人家之女。再说玉儿,做女儿家的,嫁进这种人家,且不说夫婿是否得力,若是将来万一娘家式微不如夫家了,又或是帮不着夫家什么忙了,岂不受苦。这事可万万不能应啊。”
林如海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想着,以后也不能不见面吧,在扬州也不能紧闭大门拒不见客,只怕他们痴缠。”
林夫人见林如海眉头深锁,一副寝食难安的样,知道他心中所想。心里更是焦急,做父亲的尚且如此,更何况她这把两个孩子十月怀胎,有多年养育的母亲。却苦无良策,一时又想,婚嫁之事是决不能将就的,只是他们那一等人,为了保住前途,保住命,死缠烂打也不定,又不好真的与那些人撕破脸面。一时到手上带着的菩提佛珠,心下一动。
便笑道,“到底是老爷,这些宅子里婚嫁的事到底还是我们内宅女人要拿手些。要结一门亲事不容易,可要不结,却不算难。只消找个和尚或道士来为孩子们占一卦,说他们命中不宜早早婚嫁,便是连定亲都不行,鬼神之事谁又说得清,又有哪个敢说不对,只是怕耽误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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