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三节课,钟芹不曾正眼看过琴小诗一眼,自始至终不发一语。琴小诗发现这个同桌与班上同学没有任何共同话题,而且老师听之任之。这个孤僻的女生,就仿如置身世外的高人,或是神游太虚,无人能够触及。
与钟芹截然不同,琴小诗却是争相议论的人物,单是一身上下,就可以引申无穷话题。琴小诗以笔代口,点到即止,如此一来更让人欲罢不能,直接导致班上纸条成风,人人玩得不亦乐乎。
自打琴小诗入驻940班,这群野孩子纷纷效仿,掀起一股礼仪风潮。散课后,有的双手合什作揖,有的欠身行礼,更有人弯腰行大礼,相互逗乐,令人啼笑皆非。
“小诗,再见!”
……
罗杰推着脚踏车到了楼下,琴小诗忙收拾好东西,离开桌位,临走前不忘对同桌揖礼告辞。
就在琴小诗转身时,钟芹突然叫了一声,“琴——”
琴小诗停下脚步,心中满是期待。
钟芹没有正视琴小诗,低头想了又想,咽回到嘴的话,半晌后吐出冷冷的一句:“没什么。”
琴小诗为之一愣,随即释然,转身走了。
“停停停,你,你们两个过来!”罗杰骑脚踏车载着琴小诗经过学校前大门时,被校卫常纪叫住。
“咦?!”看到琴小诗,老常蓦地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眼花,忙以手背擦了一把,待看清小诗的样貌后,忙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想,兀自低声瞎嚷嚷几句。
初次见面,琴小诗只是觉得这老先生有些莫名其妙。
“常叔好!”
“好什么好,等会儿再收拾你!”常校卫认得罗杰,转而对琴小诗说道:“你一个女生穿着男生校服成何体统?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常校卫年近古稀,却老当益壮,中气十足,其声滚滚如雷鸣。琴小诗迫不得已伸出双手捂住耳朵,如受惊的鸟儿。
“我跟你说话,你把耳朵遮起来做啥?嫌我老常声音洪亮,是不是?啊!!”常校卫年老容易犯浑,他一开口,附近的一干学生自觉退避三丈之外。
罗杰俯低身子,在琴小诗耳侧低声说了些什么。琴小诗点点头,右手搂住罗杰的腰。
常纪指着二人,大步走来,“你……你们两个,一男一女,居然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眼里还有没有校纪校规?!反了不成?!”
初生牛犊不畏虎,琴小诗居然摆出一个嚣张的鬼脸。
老常在学校工作大半辈子,经历了三四十年的变迁,校长都换了七八人,他却坚守校门始终如一,尽职尽责,实乃犀城一中最忠诚的元老,堪当学校的门面。学校师生都尊称他一声常叔,就是上层领导都得卖他个情面。而且此人情毛躁、固拗,还没有哪个胆大妄为的学生敢于直面挑衅。如此冒犯,尚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老常简直要被气炸。
老常怒眼圆睁,“反了反了!!”
罗杰对琴小诗一挤眼,趁老常不备,右脚往地上奋力一蹬,踩着踏板蓦然提速,“嗖”的一声载着琴小诗狂飙数丈。常校卫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加上大肚便便,一路小跑,却是追赶不及,气得喘不过气来,依然大骂不止。
“常叔,得罪了!有空请你喝酒,当面谢罪!”
罗杰家住城北翠苑小区,距离学校很近,步行一刻钟即到。罗杰载着小诗一路向西上行,横跨犀城东西干道,途经市立图书馆,在城央广场的钟楼附近的小路折了进去,之后又穿过几条热闹的古街老巷,一路哼唱轻歌,好不惬意。
“这附近的几条街没有多大的变化,十几年了还是老样子,跟你离开那年差不多吧!”
眼中几道熟悉的景物,唤起琴小诗童年的记忆,内心早已雀跃万分,无法平静。小诗伸手指点,罗杰顺势望见一棵苍老的梧桐又在开芽。
逢遇熟人,罗杰与他们相互都有招呼。有大婶停下手中活计,眉开眼笑:“哟,阿杰谈女朋友了,这是要把姑娘带回家见公婆吧!”
“这姑娘不错,般配。”
罗杰无暇话捞家常,不作解释,一笑而过。琴小诗在后座招手见礼。
黄昏时分,炊烟袅袅,古街老巷亮起灯火,乡音虽吵杂却十分亲切。晚风拂来,发丝轻扬,米香扑鼻,琴小诗张开手闭上双眸……
“爸、妈,我把小师妹带来了。”
罗杰将脚踏车停靠在门前小院,琴小诗已经先一步进去正厅。迎面快步走来一位正解下围裙的中年妇人,含笑挂泪,一把将小诗揽在怀里,疼惜不已,正是舅妈林庄娴。
舅父罗树走出厨房,喜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我们的闺……小诗给盼来了!”舅舅眼角湿润,张开宽阔的臂弯,将二人紧紧抱住。
“一家团圆,怎么少得了我呢?”
舅妈在儿子身上嗅到汗臭,“去去去,今天又打球了吧,老远就闻到你一身汗臭味,还不赶快上楼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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