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无辜:“师兄年岁几何?”
没了老师在场,元殊无须再掩饰自己的神情:“差三个月就十三,怎的?”
赵肃笑道:“我今年十三岁满,你入门比我早,是师兄,可年纪又比我小,所以唤小师兄,没有不妥呀。”
元殊微嗤:“闻道有先后,我先于你拜师,学识也强你百倍,当你师兄又怎的!”
赵肃觉得这孩子一副我很厉害你快崇拜我吧的模样,可比自己那个目中无人的弟弟赵谨好玩多了,便笑眯眯道:“小师兄说得极是。”
“你!你!”元殊快气死了,他没想到赵肃背着老师马上像换了个样,不复乖巧恭谨。
赵肃见他脸色涨红,气得不轻,活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咪,十足可爱,忙安抚顺毛:“我与母亲自幼被赶出府,上无父亲,下无兄弟姐妹,如今有了师父与师兄,心中高兴,巴不得多多亲近,师兄不觉得小师兄这个称呼,比师兄来得亲近么?”
说罢附上讨好的,怯生生的笑容。
此时的赵肃,三餐不能说吃得很好,起码也有菜有,早晨起来又注意锻炼,还经常上山,虽然身材不可能一下子长高多少,但是气色面容都好看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瘦骨嶙峋,他的脸继承了陈氏的所有优点,逐渐显出清秀白皙的轮廓。
元殊还是个半大少年,跟赵肃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离开家族跟着老师一路游学到这里,戴公望毕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时时跟他一起,难得来了个年纪相仿的师弟,他其实还是不排斥的。一开始以为对方跟他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结果一上午的课听下来,也没见赵肃有什么不适,元殊对他的看法也就渐渐改变了。
眼下见他示弱,气焰也熄了大半。
“那就允许你私底下叫,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喊我师兄!”
“是。”赵肃含笑。
其实这个师兄也不难相处嘛,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也许会很有趣的。
他借机跟元殊攀谈起来,这才知道,元家与戴家乃是世交,两年前戴公望被罢官,途经老家,见到元殊聪颖过人,便收下当徒弟,顺便带着他上路,有时候餐风露宿,像元殊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也忍耐下来,越发得戴公望喜爱。
“老师为何会被罢官?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元殊冷笑:“还不是因为那个小阁老严世蕃的缘故!”
这个名字窜入耳中,赵肃心中一跳。
这是他第一次有种真正身处历史之中的感觉。
先前提到的王守仁再厉害,如今也已作古,但大名鼎鼎的严世蕃,却是眼下确确实实存在着的人物。
提到严世蕃,就不能不说他老爹严嵩。
这两父子把持朝政二十余年,敛财误国,媚上欺下,嘉靖皇帝只管自己快活,不管下面死活,由得他们把朝堂内外弄得乌烟瘴气。
再往后呢?
再往后,徐阶、高拱、冯保、张居正陆续登场,这批大明的英将摇摇欲坠的帝国又挽救回来,一度出现隆庆中兴的局面,然而好景不长,张居正死后,他全家都被清算,所有政策几乎被推翻,万历皇帝开始抱着美女不早朝的美好生涯,党争四起,内忧外患,一个曾经繁盛的帝国,就这么一步步走向衰亡。
在那个时候,资本主义已经初步发展起来,商业极其发达,市民生活丰富而自由,原本在太祖皇帝时期规定的商人只许穿布衣之类的政策通通成了废纸,海禁也开了,女子夫丧再嫁也是寻常事了,但这一切,都被清兵和李自成们打破。
彼时生灵涂炭,哀号遍野,华夏大地成了修罗战场,而归究底,源于明朝政策的失误,皇帝的不作为,党争的猖獗。
那么他来到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
仅仅是为了过这数十年的安宁日子吗?
数十年后,自己说不定还没死,但天下大乱,连命也朝不保夕,还能往哪儿去?就算考取了举人功名,只怕也没什么用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句话铿锵有力,可在这个时代,实行起来却又是那么艰难。
赵肃默然不语,元殊见他听到一半,忽然木头人似的没了反应,只当是被吓着了,不由嗤笑:“怎么,你也听过他的大名?”
赵肃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突然握住元殊的手:“小师兄。”
“干嘛!”元殊吓了一跳。
他笑眯眯地:“你将来也要参加科举吧,我们一起当官,看谁将来能先做到六部尚书,可好?”
元殊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六部尚书?就凭你?”
赵肃笑道:“那要不内阁大学士也行啊。”
元殊哈哈大笑:“你就别逗了,我看别说尚书,你能当个县令就不错了,你可知道知县詹大人,他也是进士出身,嘉靖二十六年的三甲进士,可到如今,还在知县的位置上停滞不前。”
小孩儿懂得还不少,赵肃乐了,谦逊地道:“愿闻其详。”
元殊语调深沉:“十年寒窗苦读,天下读书人都想着鲤鱼跳龙门,可这龙门哪有这么好跳的,人那么多,三年才一大比,有些人到了耄耋之龄还考不上个举人,被儿孙搀着去考试,何其可悲!”
赵肃故作惊奇:“你见过?”
元殊虚咳一声:“自然是听老师说的……从一开始,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如果侥幸通过,前面还有乡试等着你,过了乡试,就有了举人的功名,可历来六部尚书,起码得是庶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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