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重新开工,就必须先将冰层融化,这事儿说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确实困难重重。
有人提议用开水,苏园园没有同意。
所有的基架都由木头组建,经过长时间的冰雪结冻,贸然用开水去烫,冷热急剧交替,木质材料很有可能承受不住巨大的温差变化,导致木质变松变散,更有甚者,还可能出现坍塌的危险。
还有人说用火把去烤,用热量融化冰雪,也被苏园园否决掉。这种天气,北风呼呼,火把刚一点燃,就能被风吹灭,更别提举着它一点点去融冰,几乎就是痴心妄想。
思来想去,苏园园决定用盐来融冰,这东西融冰速度快,而且安全便捷,丝毫不会影响到基架的质量。
只不过,盐在这年头算是稀罕物,产量不高,贩卖量受到朝廷的严格限制,价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平常人家都只能用盐巴将就着炒菜吃,即便是将军府和安国公府,也没法再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盐供她挥霍。
除非,去买私盐?
但一想到朝廷官员采购私盐的惩处例律,她就立刻打消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还是先回去找大舅公和五叔商量一下吧,他们阅历丰富,人脉宽广,兴许能找到弄盐的渠道。
她解散工匠们,让他们暂且各自回家歇着,等到正式开工的时候,她再通知他们。
众人解散之后,苏园园先去城里的盐铺打听了一下盐价,如今二两普通白盐是一贯钱,要想融化几个工地上的所有冰雪,至少得用两百斤盐。如此算来,至少得花两百两银子,苏园园身上的钱不多。若是勉强凑凑,应该能凑出这个数目,但问题是,现在就算她有钱,也买不到这么多盐。
连日来的大雪将通往河码头的道路给冻住了,车马行驶困难,再加上从南方运到北宁的路程,要想买到两百斤盐,少说还得等上个把月。
工程进度要被硬生生拖慢一个月,这让苏园园心急如焚。若是不能按时交工,回头她拿什么向傅庭谨和皇帝陛下交代?!
她回到将军府,找到龙翰雷。将此事跟他说了说。
南楚朝的盐都产自南方盐田,北方要想吃盐,都得从南方购入。从南方盐田出发,由漕运船只运送北上,由于逆风逆水。耗时漫长,价格也贵得出奇,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更别提她张嘴就要两百斤这么多。
龙翰雷略一思忖,帮她出了个主意:“最近大雪封城,很多过路的商客都留在城里过年。打算等到雪化之后再走。我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之中是否有人卖盐。”
苏园园闻言大喜:“多谢大舅公出手帮忙。”
龙翰雷是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刚答应的事情。转眼就派人去抓紧办。合该苏园园运气好,真让他们找到一个盐商,苏园园收到消息之后,二话不说就让人将这位盐商请到将军府里,打算与他好好详谈。
这位盐商名叫回一福。长得黑黑瘦瘦,一身粗布衣裳打了好几个布丁。衣袖被洗得发白,泛起细细的毛边。他的眼睛很精神,说话也很利索,听苏园园说明想法之后,当即应下这笔买卖,而且他还能给她打个八折,以友情价卖给她。
只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在说完这些之后,提出了一个要求:“草民手里除了盐,还有一批药材,已经跟北燕的商家定好契约,要求必须在初十之前送过去。可是北宁刚打完战,草民担心路上会有危险,所以想请苏郎中拨几个官差,沿途护送草民的商队去往北燕。”
苏园园微微皱眉:“我只是个浊官,无权调动衙役,你若真担心遇到劫车的,可以去找镖局或者马帮护送。”
“这一代马贼猖獗,再加上鞑子侵扰,镖局和马帮大多不敢走这边,草民也是迫于无奈,才斗胆向您借兵。”
苏园园的神色看起来很为难:“你先回去吧,这事儿容我再想想。”
“是,草民告辞。”
回一福走后,苏园园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在屋子走来走去,觉得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棘手了。
也不知道龙翰雷怎么就知道了回一福借兵之事,他做主从将军府的亲随中,调出四个人给回一福,护送他的商队去往北燕。这事儿被肖氏知道了,她想法子将苏辰的名字加进护送队伍中,美其名曰是想让他从北燕带些鹿茸回来,其实是想借机分开他和苏园园。
对于肖氏的心思,苏辰心里亮堂得很,但到底没有拒绝。
分开一下也好,他也需要再整理一下情绪,想想该怎么去保护这份不被人接受的感情。
苏辰很快就跟随商队离开了北宁城,他走的那天,连日来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羞答答地从云层里露出半张脸,洒下一层细碎的金色纱幔,轻轻笼罩在冰雪之上。
苏园园去接收盐,随便送了他一程,别的话没有多说,只是简简单单叮嘱了他一句:“早去早回。”
苏辰弯起眉眼,笑得满足:“好。”
目送他骑着骏马,在淡淡的阳光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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