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昭做了一个梦。
在万花一片宁静的重紫里,莲九笙坐在树上吹着笛子,阳光和煦,银衫随风。那画面,很美,很美,温暖得让人有一丝酸楚……
她就在树下静静看着,感觉到她到来时,他放下笛子,转头对她微笑。
没有面具,她却看不清他的脸。
“——我们两个就在这里隐匿,成个亲,生几个孩子,从此消失于江湖,怎么样?”
“——好。”
那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对话,所以现在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他们很快便要白头了吧……
最先有知觉的似乎是腿脚的冰冷,像泡在刺骨的冷水里。但身上却没有觉得冷,手下的触感仿佛温热柔软。
她一惊,从梦里警醒过来,却见自己枕在莲九笙的腿上,四周漆黑冷像个地窖,这才想起他们闯入了院子。楼阁里的人没有再说话,似乎仅仅是对他们不听劝的行为表示生死自负的沉默,琴声低婉,像一曲送葬歌。
然而进了院子,宛如瘴气扑面而来,院子里寸草不生地面却长着颜色诡异的苔藓,呈现一种异样的黑紫色,仿佛还在散发着残留的毒气,窒闷沉重。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有毒——虽然两人皆不通于此,但细看之下也可以确定,这更像是一种渗透多年的毒渍,多年以后几乎挥发殆尽已经没有了毒。他们只是看不出这毒的种类,不像中原所熟知的任何一种,倒像是……蛮族蛊毒。
她知道不该,但那个时候想到的却是吞噬了恶人谷浩气盟大军的黑龙沼。还有生活在黑龙沼的,塔纳蛮族和天一教。
万花不该跟天一教跟蛊毒有任何联系的,万花本身也是损失的一方,她在怀疑什么……?
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从上面掉下来了,记得吗。”
见她还懵着莲九笙先开了口,尽管语气依然轻松,呼吸却较平时重了许多。
苏小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注意到这些细节,或者说她现在好像只能注意到细节,头脑完全不在状态,有些难以思考。
——就这样什么也不去想也挺好,那种钝钝的涣散的感觉,一旦不去抵抗便变得很舒服。
莲九笙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我们有些大意了,那些毒残渍的确很久了,但苔藓本身似乎也有毒。如果不舒服就再休息一会儿,但是不要睡,跟我说会儿话……”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耳旁,不停的跟她说话。
这样真不像莲九笙的个。
方才安逸美好的梦浮现着,她懒懒的想笑,嘴角的笑容却突然凝结——不像他的格,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扶着额头撑起身,好像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枕在他腿上的暧昧似的略略尴尬了一下,努力让思维清晰起来,“我睡了多久?”
“一会儿而已。”
“——是那个毒?”
她太大意了,居然还要莲九笙来提醒她——思维变得迟钝,做着美梦享受安逸,接下来就该是侵蚀头脑,果然是传说中蛮疆用来制造傀儡的毒素么……虽然毒很弱,但应该是同种。
万花谷究竟……
一旦恢复了思考头脑便渐渐灵光,幸好毒微弱不然只怕她这样毫无警觉的沉溺下去就只会变成了傻子。所以莲九笙才会不停的跟她说话……这般丢脸的模样都被他看去了。
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在短暂的梦里见到的会是莲九笙,片刻间的梦,却像过了一个白头那么久。也许在现实里有太多的压抑才会甘愿放弃警觉让自己沉溺,那莲九笙呢,他也有梦到什么吗。她似乎连他失态的模样都没机会看到。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想不起来吗,我们刚走过院子就中了机关掉下来了。”
——嗯……对,似乎那时候微弱的毒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试着脱身便掉下来了。那——莲九笙呢?这么普通的机关井……该不会是因为她才一起下来的吧。
因为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她便老老实实说了声:“抱歉……”
莲九笙已经起身,“你想多了,我如果有强悍到可以不为所动大概我们都不会在这里。”
也对……
但她似乎第一次看到莲九笙也会示弱……?
“走了,你不是想一直留在这里吧?”
他伸出手,苏小昭似乎完全没有考虑便将自己的手递给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才有些许茫然。
——她时常忘记,或者刻意无视。他们有过肌肤之亲的事实。
两个人的身体可以很近,近到没有距离也终究只是一时。那之后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口不提,像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而它的存在却又在某些地方让他们走得更近。
她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改变,究竟是什么……这其中,有一些东西让她不解。
——他对她的态度发生改变,究竟是那一夜之后?还是……看见她的脸之后?
“你又在想什么?”
莲九笙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目,唇边弯起一道弧度,“不要总是这样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直盯着人看。”
——你总是这样看别人么?
——只是在坊里倒也罢了,若是出去了,可不要用这样毫无防备的目光直盯着人看——很容易让人心生歹念。
为什么,突然间像打了一个冷颤。
她不想,一点也不想想起来——有关那个人,哪怕一点一滴也不要在他面前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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