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是《广陵散》真谱,并非好事之徒伪造来作弄人的。他随手翻阅,说道:“唔,曲子
很长啊。”从头自第一页看起,只瞧得片刻,脸上便已变色。他右手翻阅琴谱,左手五根
手指在桌上作出挑捻按捺的抚琴姿式,赞道:“妙极!和平中正,却又清绝幽绝。”翻到
第二页,看了一会,又赞:“高量雅致,深藏玄机,便这么神游琴韵,片刻之间已然心怀
大畅。”
黑白子眼见黄钟公只看到第二页,便已有些神不守舍,只怕他这般看下去,几个时辰
也不会完,当下插口道:“这位风少侠和华山派的一位童兄到来·说到梅庄之中,若有人
能胜得他的剑法……”黄钟公道:“嗯,定须有人能胜得他的剑法,他才肯将这套《广陵
散》借我抄录,是也不是?”黑白子道:“是啊,我们三个都败下阵来,若非大哥出马,
我孤山梅庄,嘿嘿……”黄钟公淡淡一笑,道:“你们既然不成,我也不成啊。”黑白子
道:“我们三个怎能和大哥相比?”黄钟公道:“老了,不中用啦。”
令狐冲站起身来,说道:“大庄主道号‘黄钟公’,自是琴中高手。此谱虽然难得,
却也不是甚么不传之秘,大庄主尽管留下抄录,三日之后,晚辈再来取回便是。”黄钟公
和黑白子都是一愕。黑白子在棋室之中,见向问天大卖关子,一再刁难,将自己引得心痒
难搔,却料不到这风二中却十分慷慨。他是善弈之人,便想令狐冲此举必是布下了陷阱,
要引黄钟公上当,但又瞧不出破绽。黄钟公道:“无功不受禄。你我素无渊源,焉可受你
这等厚礼?二位来到敝庄,到底有何见教,还盼坦诚相告。”
令狐冲心想:“到底向大哥同我到梅庄来是甚么用意,他来此之前,一字未提。推想
起来,自必是求四位庄主替我疗伤,但他所作安排处处透着十分诡秘,这四位庄主又均是
异行特立之士,说不定不能跟他们明言。反正我确不知向大哥来此有何所求,我直言相告
,并非有意欺人。”便道:“晚辈是跟随童大哥前来宝庄,实不相瞒,踏入宝庄之前,晚
辈既未得闻四位庄主的大名,亦不知世上有‘孤山梅庄’这座庄子。”顿了一顿,又道:
“这自是晚辈孤陋寡闻,不识武林中诸位前辈高人,二位庄主莫怪。”
黄钟公向黑白子瞧了一眼,脸露微笑,说道:“风少侠说得极是坦诚,老朽多谢了。
老朽本来十分奇怪,我四兄弟隐居临安,江湖上极少人知,五岳剑派跟我兄弟更素无瓜葛
,怎地会寻上门来?如此说来,风少侠确是不知我四人的来历了?”令狐冲道:“晚辈甚
是惭愧,还望二位庄主指教。适才说甚么‘久仰四位庄主大名’,其实……其实……是…
…”黄钟公点了点头,道:“黄钟公、黑白子甚么的,都是我们自己取的外号,我们原来
的姓名早就不用了。少侠从来不曾听见过我们四人的名头,原是理所当然。”右手翻动琴
谱,问道:“这部琴谱,你是诚心借给老朽抄录?”令狐冲道:“正是。只因这琴谱是童
大哥所有,晚辈才说相借,否则的话,前辈尽管取去便是,宝剑赠烈士,那也不用赐还了。”黄钟公“哦”了一声,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黑白子道:“你将琴谱借给我大哥
,那位童兄可答允么?”令狐冲道:“童大哥与晚辈是过命的交情,他为人慷慨豪迈,既
是在下答应了的,再大的事,他也不会介意。”黑白子点了点头。黄钟公道:“风少侠一
番好意,老朽深实感谢。只不过此事既未得到童兄亲口允诺,老朽毕竟心中不安。那位童
兄言道,要得琴谱,须得本庄有人胜过你的剑法,老朽可不能白占这个便宜。咱们便来比
划几招如何?”
令狐冲寻思:“刚才二庄主言道:‘我们三个怎能和大哥相比’,那么这位大庄主的
武功,自当在他三人之上。三位庄主武功卓绝,我全仗风太师叔所传剑法才占了上风,若
和大庄主交手,未必再能获胜,没来由的又何苦自取其辱?就算我胜得了他,又有甚么好
处?”便道:“童大哥一时好事,说这等话,当真令晚辈惭愧已极。四位庄主不责狂妄,
晚辈已十分感激,如何再敢和大庄主交手?”
黄钟公微笑道:“你这人甚好,咱们较量几招,点到为止,又有甚么干系?”回头从
壁上摘下一杆玉箫,交给令狐冲,说道:“你以箫作剑,我则用瑶琴当作兵刃。”从床头
几上捧起一张瑶琴,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两件乐器虽不敢说价值连城,却也是难得之
物,总不成拿来砸坏了?大家装模作样的摆摆架式罢了。”令狐冲见那箫通身碧绿,竟是
上好的翠玉,近吹口处有几点朱斑,殷红如血,更映得玉箫青翠欲滴。黄钟公手中所持瑶
琴颜色暗旧,当是数百年甚至是千年以上的古物,这两件乐器只须轻轻一碰,势必同时粉
碎,自不能以之真的打斗,眼见无可再推,双手横捧玉箫,恭恭敬敬的道:“请大庄主指
点。”黄钟公道:“风老先生一代剑豪,我向来十分佩服,他老人家所传剑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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