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亲生母亲的冷言相对,齐仲义并未动怒,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他来到院子中的石桌前,泡了一杯茶,问道:“怎么将树砍了?再过个把月,就是娘最喜欢的杜鹃花开的时节。”
美貌妇人悠悠道:“杜鹃杜鹃,寄卵巢穴,害人子嗣,残其同胞,此等恶种,留它何用!”
齐仲义博文广识,自然能听出这话是以树喻鸟,以鸟喻人。
杜鹃鸟有孵卵寄生的本能,它将自己的卵产于种鸟的巢中,而且为了不被寄主看出卵数的增加,往往会将寄主的卵扔出几枚,而被“养父母”孵化后的杜鹃幼雏,为了得到更多的食物,又会将同巢的卵和幼雏推出巢外,生生摔死。
若是直来直去的恶言,以齐仲义的城府,根本不会放心上,唾面自干或许做不到,但无用的辱骂于他有如清风。
然而,这种拐着弯的讽喻,还有那冷漠的语气,却令齐仲义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面上虽如平湖,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娘若不喜欢这树,砍就砍了吧,待会儿我让将它拖走,换一棵牡丹树好了,不知娘是否还要其他事情要交待孩儿?”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你想听的,我不愿说,问这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美妇人来到石桌旁,不去碰那沏好的茶,而是重新倒了一杯:“困在这院子里虽然乏闷,但只要想到,再过上数日,我儿就会将我救出,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齐仲义努力压着怒气,将指甲嵌进掌心,用刺痛来提醒自己,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陈述道:“没用的,他来不了的。”
美妇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望着院子门口,道:“你虽勒令不准人将外界情形告知于我,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隐瞒得住的。近日来,人员的调动次数比往常要多上三倍,军营的号子也频繁吹响,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焦躁气息,感受到这些,我就知道,我儿就要来了。”
常人的言语,根本吹不动齐仲义的心海,他会猖狂放纵,也会忍辱负重,让叫辨不清他的真面目,但亲生母亲冷冰冰的几句话,就令他再也伪装不下去。
“我儿我儿,你眼中只有大哥,他才不是你的儿子,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愤怒的情绪,令齐仲义体内的真气散溢出来,激起一阵旋风。
美妇人挽了一下飘发,用骄傲的语气道:“我的儿,宽厚待人,孝敬长辈,体恤下属,对兄弟谦恭友爱,对朋友肝胆相照,又岂是篡父囚母弑兄逆伦之辈能相提并论的。”
齐仲义冷笑道:“他孝敬长辈?你可知道,半个月前,他用计暗算叔父,还剥夺了官职,抄取了家财,将人囚禁起来,示威他人以儆效尤,此等凌厉狠辣的手腕,就是我也自叹弗如。”
美妇人闻言,不怒反喜:“我本担心伯仁过于仁厚,容易被人利用,如今学得权谋之道,当断则断,终于成为合格的上位者,磨难果真能使人进步,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古人诚不我欺。”
轰!
齐仲义一掌拍在石桌上,将其震得四分五裂。
“又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只要是大哥做的事情,你都会夸奖。有好东西总是第一个想到他,甚至连家主之位也……不止你,那些老东西也是如此,总是‘长子仁厚,侯爷之福’,哈哈哈,一个忠厚老实的性格,就让你们满意至斯!”
笑中带怒,齐仲义一踢腿,将石凳踹向墙壁,将厚实的砖墙击得轰然倒塌。
守在外围的侍卫先是吓得一跳,可察觉到场中对峙的气氛后,识相的退出十丈外,不敢窥听。
“从小到大,只要是大哥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文治武功,我哪一样不比他优秀!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眼中只有他!”
美妇人似乎全然没看见他的震怒,反而火上浇油道:“他做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三岁那年,你失足掉进池塘里,是谁奋不顾身将你救出来;七岁那年,你到林中贪玩,被野狼追咬,是谁不要性命的将你救下;十二岁那年,你出手伤了长征王的公子,是谁上门负荆请罪,为侯府消弭祸端。
直木先伐,甘井先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在人前风光,可曾想过,是谁在背后给你擦屁股?
你眼中只记得别人对你的坏,看不到别人对你的好,自然不明白大家为何更亲睐伯仁,你真以为,我们只中意他的忠厚老实吗?”
“够了!你说的这些,以为我不知道吗?睚眦必报,忘恩负义,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齐仲义忍不住伤心的质问。
美妇人终于露出难过的情绪:“原本不是,我以前认为你虽然叛逆,虽然不懂事,但本质上仍是个好孩子……可是,最近,你亲手用行动告诉我,我的想法错了,你的确就是这种人。”
齐仲义的双手被指甲嵌出了血,却是浑然未觉,用恐怖的声音道:“是,我恩将仇报,薄情寡义,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但你们可曾想过,为何我会成为这种人?
只是因为大哥比我早出生了几年,你们眼中就只有他,这公平吗?从小到大,你从来都偏爱他,对他的关心永远比我多,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骨头,你说,这公平吗?”
美妇人笑了起来,却比哭还悲伤,看向齐仲义的眼神中,充满了恨不成才的绝望。
“从小到大,凡是你想要的,你大哥可曾跟你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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