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绝望地挣扎。
张屏躬身道:“禀大人,学生所说的那个真凶,就是昔年的刑部尚书窦方。”
他这话一出口,整个公堂都静了。
连兰珏都一时无法思考。只听着张屏接着道:“学生在听到当年陈子觞一案时,也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陈子觞的文章中引用了他母亲的诗句,所以他并不是盗文,这样的证据,他不早点说出来,要等到他家破人亡,为他翻案的时候,才被查出。这不合常理。”
任何一个人在被冤枉的时候,都会尽量拿出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为什么陈子觞没有?
是没有,还是说出之后,却被人故意无视?
“窦大人是位清官,办过几件大案,学生久慕其名,在陈子觞一案中,他把陈家的家底全部掀出,唯独忽略了这条线索,学生觉得很蹊跷。还有就是陈子觞母亲的死。”
陈夫人撞死在刑部门前,还故意挑在柳远的官轿到达的时候,这种举动,很像是无法做到某件事,无法说出某些真相时,无奈的最后挣扎。
她在用自己的命喊冤,她知道什么,无法说出来?
“等学生查到真相的时候,才发现,其实陈夫人是用自己的死来告诉世人此案的内情。”
邓绪终于又开口了,他盯着张屏,一字字道:“你此时所言,已有诽谤朝廷命官之嫌,若你拿不出证据,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
张屏未曾回答,只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
“学生在查思贤书局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蹊跷的事,六年之前,陈子觞获罪的那场文会,思贤书局是主办的商户之一。”
陈子觞被冤枉,那么谁能拿到他的文章,立刻给马洪?显然是主办文试的人。
为什么马洪至死都不肯说出,他为什么要诬陷陈子觞?给他陈子觞文章的到底是谁?
马洪与马廉家境贫寒,马廉怎么有能力更改自己的户籍,作为蜀郡人士来到京城?
“种种拼在一起,陈子觞倒像是被人故意陷害的一样,这些学生都想不通,缺少一个原因。”
缺少陈子觞被蓄意谋害的原因,这样精密的布局,布局的人显然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六年之后,思贤书局的二掌柜为什么要搞出另一个假身份杀了马洪的弟弟马廉?
“直到兰大人无意间看到了学生拓下的陈子觞的笔迹,告诉了学生一个典故,此案方才真相大白。”
张屏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是那天他在陈子觞的祠堂拓下的碑文。
邓绪按了按额头道:“兰侍郎,刚好你在,你能否详解一下,陈子觞的笔迹中,怎么能看出六年前的冤案真相?”
兰珏道:“下官亦不明白真相是什么,只是觉得陈子觞的字很难得,没想到,本朝还会有人写出这样的一笔字。”
左右把拓本呈上,连陶周风也凑上去看了看。
卜一范道:“这是王右军的行书体,世人多习之,未有什么稀罕。”
陶周风却皱了眉:“是有些怪了,他怎么能写出这笔字来?”猛然抬头,“难道……”
兰珏轻叹道:“陶大人看出来了,此生的字摹的是王右军的兰亭书,但怪的是,摹得并非欧阳率、虞永兴、褚河南或冯承素之本。”
据传,昔日唐太宗使宰相萧翼骗得了《兰亭集序》,爱不释手,命朝中的书法大家们临了摹本,还刻在石上,赐发皇亲重臣和天下学宫。
褚遂良、欧阳询、虞世南、冯承素、诸葛贞的摹本最为出名。
《兰亭集序》的真本相传做了唐太宗的陪葬,那些摹本与石刻亦在战乱中渐渐失传,流传到今世的,只有褚、虞、冯、欧阳的摹本。
张屏道:“兰大人的这番提点,让学生想到了多年之前本朝发生的一件事,相信诸位大人定然亦很熟悉。”
陶周风半张开嘴:“难道,难道……?”愕然坐回椅子上。
张屏缓缓颔首。
二十多年前,本朝曾经出过一桩令人唏嘘的奇事。
庆州的一个小县东阾建庙挖土,从地下挖出了一只石匣,县里以为这是件古物,上交州府。
当时的任庆州知府的,就是陈子觞的祖父陈文定。
石匣送到州府时,陈文定的好友,翰林院学士周公遂回乡省亲,路过庆州,正在陈府做客,他精通古玩,鉴别此匣后,断定可能是唐物。
陈文定请了工匠打开石匣,匣中没有金银珠宝,黄缎衬里中,只躺着一卷帛书。书上写的,赫然是《兰亭集序》,但看字体和落款,又非褚、虞、冯、欧阳摹本。
周公遂反复推敲验看,推测这卷帛书极有可能是已失传的诸葛贞摹本。
修庙的那处所在,原本是唐时的一处学宫,大概是唐末战乱时,学宫的人为了躲避兵祸,把摹本封在石匣内,藏在地下。
历时许多年后,才重见天日。
陈文定和周公遂立刻上书禀报朝廷。
先帝得知后大喜,命令周公遂即刻带着帛书回京城。
周公遂离开庆州,乘船返回京城,就在当天晚上,在江上遇到了水匪,全家老少与船上仆役船工近三十余人,几乎全部葬身江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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