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内蒙已经入冬了,路上雪花不请自来,流萤般扑向车窗,车灯勇往直前,却怎么也射不透酽稠的黑暗。贵和的心超越灯光,奋力指向家的方向,这时的家不是清安的高级公寓,也不是长乐镇的老屋,而是父亲的身边。
天亮时多喜的病情急速恶化,9点主治医生再找秀明谈话,凶信超出了家属的承受极限。
“病人出现序惯性多器官功能衰竭,颅脑也呈缺氧性损伤,必须转去icu才能接受深入治疗。可是我们医院现在icu没有床位,你们只能转去别的医院。”
秀明只关注一个问题。
“大夫,我爸还救得回来吗?”
医生咬咬牙,显然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说出下面的话。
“实话对你说吧,病人这种情况已经不可逆转了,即使拉进icu插管,上呼吸机,也就是十几天的事。他的肾脏和肝脏都坏掉了,还需要做血液透析,你看他现在浑身肿成那样,扎针的地方都不好找啊。我母亲前不久癌症去世,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维持治疗对病人来说非常痛苦,说成活受罪也不为过。”
景怡了然了,怪不得这医生说话与众不同的坦率,原来有类似的过往,旁观和亲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只有挣扎过方能更好的分清对与错。
佳音退而求其次问:“大夫,我爸还能醒过来吗?”
医生摇头:“他的脑水肿很严重,加上毒素损伤了中枢神经,再次苏醒的可能性很小。”
秀明表情塌方:“意思是我爸进了icu也会继续昏迷?”
“多半是这样,而且icu不许家属入内,你们只能在外面探视,建议你们认真考虑。”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秀明和妻子原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以为那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曾想无常陡然缩短了赛程,持久战变成一锤定音,他们的心理建设犹如沙滩上的城堡,被命运的巨浪毁尸灭迹。
重大决策需要集体参与,秀明让孩子们守着多喜,将其余人叫到安全通道。
“医生说爸的情况得进重症监护室,这家医院没床位,只能转院。老金,你有门路吗?”
景怡没有门路也会创造门路,可他不愿这么做。正如母亲所说的,检测他善心的时刻来临了。
“你清楚爸现在的病情吗?”
“清楚,医生说爸的内脏器官都坏掉了,救活的可能性很小,进了重症监护室多半也会持续昏迷到死。你说他的话可信吗?”
“医生怎么会骗人呢,器官衰竭本身不可逆,爸还有脑水肿,中枢神经受损,估计已经接近脑死亡状态了。”
如今咨询发达,文盲也能通过多种渠道获悉医学常识,在场的人心齐刷刷落进冰湖,都知道脑死亡指代死亡。
千金的泪花和声音一起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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