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不存在闲云野鹤的隐者,这样不计较不市侩不庸俗,折射不出社会的压力,隔绝了生存恐慌的人绝对有着常人无可比拟地深厚背景。
晏菲断定,景怡就算不是富二代,也是生在青云的官宦子弟,同事中没人清楚他的底细,反而佐证了这一推断。
这类人是她向往的目标,她像小船瞭望灯塔,憧憬着光环下的港湾,因此对景怡有着一份特殊的尊敬。但眼下,这尊敬变成了不服气,感觉他和他所在的阶层就是覆盖在头顶的浓云,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才衍生出绝望。
“金大夫,你觉得这冰淇淋好吃吗?”
她语调柔软,景怡听不出内在的挑衅,态度十分怜惜。
“我味觉不是很灵,觉得跟一般冰淇淋没什么区别。”
晏菲笑了笑:“我也是,以前还以为它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淇淋呢,试过才知道这么普通,姚佳真傻,怎么会相信这是高不可攀的东西呢?”
被富人视之平常的东西,却被穷人奉若圭臬,这个社会就像一杯分层的鸡尾酒,表面荡漾艳丽甘甜,杯底淤积黯淡苦涩。
景怡只听出可怜,柔声劝慰:“小晏,节哀吧,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帮助姚佳,我相信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晏菲深深叹息,仍吐不尽怨念。
“我不需要她的感激,我只想让她好好活着,再好好看看我们这种人也是能够成功的,可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退缩了,让那些轻视我们的人看笑话,更认定,不认命的我们就会是这么凄惨的下场。”
“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姚佳也是,只可惜当时没人看住她,如果她能挺过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太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景怡很担心,悲观像流感,传染性极强,他怕晏菲感染姚佳的绝望。
他的善意消除了晏菲的敌意,理智恢复后,她重现名花解语的模样。
“对不起,金大夫,您不用担心我,我不像姚佳那么脆弱。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快会打起精神的。”
起身前,她恳求:“您能不能跟停尸房的人说一声,待会儿我想找些针线去替姚佳缝合伤口,总不能让她脑袋开花,开膛破肚地去殡仪馆,她父母是不会请殡殓师给她美容的。”
警方的调查尚未结束,他们还没能看到姚佳的遗体,听说她落地时腹部伤口炸裂,内脏暴露极为血腥,观者们描述时心有余悸,都说今晚恶梦难免,至于她脸部的伤情,更有好几个恐怖版本。人们极力堆砌各种血淋淋的语句,恨不得将《现代汉语词典》上的相关词汇依次使遍,纵然如此也不存在夸张成分,现实景象比起口头形容,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只有真心活腻的人会采用那种高台跳水的残忍姿势结束生命。
稍有恻隐之心的人都不忍心让一个妙龄女孩以那种狞恶的面目上路,景怡诚恳地看着晏菲说:“我帮你吧,我的缝合技术比你好。”
这是来自上等人的垂怜,还是与生俱来的慈悲,也许二者皆有吧。
晏菲站起来,代替朋友向他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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