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这人一受刺激就容易冲动,红了眼逮谁打谁,不要命了似的,张老头赶紧拉着老太往后退了一步,他胆小,可该保护自己娘们的时候,也不含糊,瞪眼看着阿清,眼里都是警惕,微微弓着腰,阿清苗头只要一不对,他就随时准备过去制服阿清。
这会儿怀里的娃娃忽然伸手拉了拉阿清的衣角,从兜里拿出张老太刚刚塞给他的酥糖,递到阿清鼻尖下头,声音小的跟蚊子差不多,就说:“香香,甜,好吃……”
激动的阿清眼泪流的更多了,那模样,一点儿看不出疯傻,他把酥糖按回娃娃怀里,抖着声音说:“爸爸不吃,娃娃乖,自己吃,爸爸一点儿也不饿。”
张老头看着这幅场景,心里不免也有些唏嘘,张老太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布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第4章被张家收留
张老头本名叫张国富,年轻的时候长得又矮又瘦,娶不到老婆还被同村的笑话欺负,二十八的“高龄”了还是个光棍,后来他姨奶奶给他讲了一家,那家也姓张,家里有个大姑娘二十五了还没嫁出去,是个大脚,原本张家上人是不同意这亲事的,当时就回了,张国富倒好,人家是叔伯去村上访,他自己就去了,那是张国富这辈子做的最大胆最正确的一件事,张家大脚姑娘村上一问就知道了,他找着之后,跟了张家姑娘一天,见她又是喂猪又是下田插秧,完了回家还烧水给弟弟妹妹洗澡,给爸妈做晚饭,脑后勺的麻花辫又黑又粗,他当时就欢喜的不行,回家就跟爸妈吵着非卿不娶,家里不同意,他就暴饮暴食!
什么他要真绝食,他老头老娘还真不一定让他娶呢,那会儿家家都穷的揭不开锅,吃根玉米,玉米芯子都不剩,他绝食倒好了,又能省下一口粮。
结果他偏偏是暴饮暴食,不下地干活儿不说,吃饭倒是比谁都准时,吃起来就没完没了,要不是太烫,就差断锅往嘴里灌了,搞得家里兄弟嫂嫂怨声载道,最后没法子,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二老腆着老脸上门求亲去了。
张国富自从娶了张氏,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先不说再没人敢欺负他,他后来还养起了珍珠,赚了不少小钱,虽说远不到富足,小康还是勾上了,至少村里那会儿上学的十几二十个娃里,他家就占了四个,三儿一女全上了学,小儿子还是大学生,各个留在城市里买了房买了车。
当年三个儿子开了三辆车回村里接他们两口子去城里享福,两人风风光光去了,可没两个月两口子自己走着乡间小路回来了,问是什么原因,他们就说城里待不惯,别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总之那之后,他们的儿女回来的少了,有时候年三十晚上,也就老两口两个人过,村里人猜测就多了,有说和媳妇儿合不来,有说儿子嫌弃父母乡下人脏,不孝顺白念了那么多年书,总之不管说什么,都别去张氏面前说,张氏那脸一黑,能吓跑一群鸡鸭。
张氏这人这辈子,脚踏实地的干,什么苦都能吃,就有一点不能忍,谁也别再她面前嚼舌根,别管说别人还是说她,她统统不爱听!
这会儿从见了红砖房娃娃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张国富看着碗里咸肉汤拌的饭,抬头又去看了看阿清和娃娃碗里的肉片,噘了噘嘴不开心,转头看自己正在锅灶上忙着烧开水的婆娘,捧着碗过去就问:“你怎想的阿清发起疯来哪个拦得住”
张氏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就说:“你说你有没有心,这么小的娃娃,瘦的都皮包骨了,可不可怜?你说说可不可怜!”
“可怜可怜,太可怜了,”张国富连忙点头,先应下,再劝说,“可这世道,可怜的也不少,咱们总不能都捡回来养吧?再说阿清他……”
“阿清怎么了?我看阿清就挺好,人老实,心地也好,你说那娃娃,要不是阿清把他捡回去,一晚上就能成冻娃,阿清既然能把孩子养着大,那就说明他不傻,你见过傻子会养娃娃的吗?”
张氏这会儿是铁了心要照顾这一对半路父子了,其实她从昨天红砖房看见那一幕之后,心里就生出了一个想法,阿清说娃娃是他在雪地里捡的,她信,村里都知道,阿清不会说谎,一说谎就脸红,既然阿清和这娃娃能成父子,她又何尝不能把阿清当儿子养活呢?
这么想着,她抬头就跟张富贵说:“富贵,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养他们也是有私心的,咱们也五十好几了,指望那几个孩子给咱们养老送终估计也指望不上了,我想供娃娃上大学,等他长大了,咱们也老了,让他和阿清给咱们披麻戴孝,将来清明冬至,坟头上也有个除草的人”张氏这么一说,张富国也瞬间沉默了,脸上没什么表情,捧着个碗,老眼有些昏黄。隔了好一会儿,张富贵叹了口气,点点头说:“行,你要真想养着就养吧,我虽然年纪大了,好在老胳膊老腿还有点儿劲,别的不说,吃穿总少不了他们。”
说着,带着点儿赌气的味道在里头,说:“就是以后给你买酥糖的钱,可能要省下来给那奶娃子凑学费了,照阿清那么说,估计这娃娃也四五岁了,别家像他这么大上幼儿园的也不是没有,现在条件比咱们那会儿好,长大了不识字肯定被人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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