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那个时候才知,原来师父给他的药,想来珍贵地紧,不然自己那败絮般的身子,多少大夫也治不好,却一天天地健康起来。
这一切,都是师父给的,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将来,就算让他用这条命来还给师父,也是心甘情愿。
明微自是不知道他的傻徒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甚至对崔瑾有些愧疚,想这一个孩子,在寺中这样被误会,不知吃了多少白眼和暗亏,要好好补偿才是,于是面色愈加和蔼,“戒色,今天师父就接你下山,以后就跟在师父身边吧。”
崔瑾闻言大喜,“是,师父!”
明微见他如此喜形于色,对这个安静沉稳的孩子而言,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欢喜的神色,更加确定他之前在寺中定然不快,也就更加对那个道岸心存不满。
明微出了崔瑾的房间,走到院子,却见不远处的回廊,一个老和尚正和叶微空说话,那和尚看上去极为慈祥,长须雪白,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明微哼了声,径直走去——佛门里,也并非全部无欲无求,若都是像戒离这般老好人的品x_i,ng,天下佛寺大概也都成了净土,可惜——天下似道岸这般的和尚,何其多也。
佛本清静,奈何人心多窍,繁复难测。
道岸见明微走来,满面祥和,“明微大师有礼。”
明微眼神如冰,上下打量着这位微胖的老和尚,若是单论表面,他如何也想不到这老和尚有那样的y-in暗心思。他翘着嘴,笑容轻慢,“我以为,道岸你应该叫一声师叔祖。”
老和尚一愕,长须一动,叹然道,“若非明微大师提起,老衲倒也忘了,许久未回南弥寺里了——”
“我以为,这普寿寺不过南弥寺一分支,道岸你如此说来倒像是把普寿寺与南弥寺分开?”明微语带讥讽。
老和尚垂下眼睑,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又叹了口气道,“老衲罪过。”
“你确实够老,老到似乎忘记很多事情——”明微眉眼渐渐凌厉,道岸眼神微闪,低下头去,“罪过罪过,老衲健忘之症常不见好,还望——”
“还望什么——?看来道岸你离寺已久,忘了寺里规矩吧!这声师叔祖我今天也不想听了,不过道岸你不知有没有想起来,现今寺中,掌管僧侣人事戒律的——正是眼前这位你不屑喊师叔祖的我!”明微嘴角带笑,却别无笑意。
道岸愕然抬头,似乎是知道明微要做什么,连忙急呼,“师叔祖!不可!”
“师叔祖——?不可——?”明微重复一遍,随即大笑起来,“京城真是块宝地,有钱有权之人围绕着你,尊重着你,想必道岸大师早已忘记了那个遥在南方的南弥寺了,既然道岸方才说许久未回寺里,那便赐你回寺吧!并且,从、此、便、在、寺、中、终、老!”
“我不服!”道岸终于撕去了慈祥和善的面具,“我任普寿寺住持乃是明崇师祖亲自任命,请问道岸所犯何罪,得如此惩戒!”
明微轻笑起来,“所犯何罪?若要论罪,何其简单!普寿寺住持道岸,为红尘所迷,贪恋权财,目无尊长,现南弥寺戒律堂明微令其即日回寺,面壁悔过!”
道岸的脸色惨白起来,似乎气得浑身发抖,“目无尊长——你不过是——不过是来寺里才多久的——”
“我说过,我今天并不想听你那句师叔祖,你目无尊长,可不是指这个。”明微话语如锋,“我的弟子戒色,论辈分,你亦要唤他一声师叔!你却用心险恶,构陷于他,让全寺上下欺他为诳语之徒,如此作为,道岸,你当真做得很好啊!目无尊长,难道还说错了你!”
道岸瞪大了眼,指着明微,“——说得,说得如此好听,还不是、为你的弟子报复!”
明微笑起来,灿若流光,他“啪”地一声打掉道岸的手,凑近他,低低地说,“你、才、知、道!”他抬起头,冷冰冰地道,“我明微护着的人,岂是你能动的。”
道岸恼羞成怒,似乎想再争辩些什么,一旁原本安静站着的叶微空冷哼一声,“道岸住持——”这一声淡漠冰冷,但一下子把道岸摄住,叶微空看他一眼,“想必京城里谁也不愿听说普寿寺的道岸住持违抗南弥寺戒律堂明微大师的命令,拒不回寺吧。”
这句话如此轻飘飘的,却一下子让道岸泄了气,他狠狠瞪了明微一眼,“——终有一天——终有一天——”他喃喃不清地念了两句,愤然离开,身形却有些佝偻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明微不屑地撇撇嘴,朝着叶微空笑着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气?不过,护短是我的长处,绝对不是短处哦!”他似乎还有点洋洋得意,带着些孩子气的沾沾自喜。
叶微空抬头看天……唔,那边有一群鸟飞过。
寺后的竹林中,锦瑟和戒离对面而立,风过吹起锦瑟的白衣,翩然若仙,只是,没有了那巧笑倩兮的温婉,面若冰霜。
“你可曾想好?”她问。
戒离面色痛苦,手紧紧抓住僧袍的边缘,紧到手指发白,青筋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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