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博容忽然很想回到书院去,她又觉得让宁博裕一个人在这里,她这个一向心宽耿直的二兄,实在是有些令人担心。
想了想,她回了房间,木屐在廊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落笔开始有些滞涩,渐渐就顺畅了起来,待写完封了口,便唤阿青,“去叫阿让来。”
“是,小娘子。”
高大健壮的阿让是个黝黑淳朴的汉子,来了之后只敢站在廊下,宁博容便将手中信递给阿青,让阿青给他,然后吩咐道:“你将这信送回云州刺史府上,亲手交给我大兄。”
“唔,不必耽搁了,今日便去吧。”
“是。”阿让一句话不说,接过信便去牵了马,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往云州赶去。
宁博容叹了口气。
她并不想过多倚重宁博闻,只是这等事原不是她擅长,不如交给擅长的人来得好。
近日之事,她都写在信中,更委婉表示只怕二兄一人在理化县顾不过来,这沈县令……她是看出来了,刘湛必要撤他下去的,然后呢?
方才到任的宁博裕又会怎样。
对于大梁的官僚系统她不过一知半解,还是让宁博闻来吧。
只隔了一天,就有一位面色微黄的中年文士到了潞洲,而宁博裕的病情也大好了,其中沈七来探了一次病,宁博容避开了,倒是不曾见着,她与沈七本也没什么交情。
既宁博闻派的杨先生来了,宁博容就准备与陆质打包回云州了。
这日里,淅淅沥沥下了二十来天的雨终于停了,天色放晴,整个理化县的色彩一下子明媚起来,带着温润的水乡风情,春意暖江岸,端的是桃红柳绿,云淡风轻。
“你还要留在这儿吗?”宁博容认真问道。
刘湛微微一笑,“很快的,不过三两日也会回书院。”
宁博容想说“缺太多课也不好”,最终还是忍了忍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就扶着阿青的手上了马车。
陆质过来与他也说了两句话,“尽早回书院吧,功课可别落到那些孩子身后去了。”
时间久了,他与刘湛也是十分相熟。
刘湛失笑,“那自然是不会的,我很快就会回去。”
陆质点点头。
这天气既好,他骑马而行,一路慢慢往云州归去。
一走出理化县,宁博容舒出口气,压在心上的石头好似一下子搬开了,周身都舒泰不少。
她不大喜欢这个与柳家比邻而居的地方,她还是喜欢自家书院里的竹楼,或许并没有多华丽贵气,却着实舒服自在,不似这里,好像什么事儿都透着几分复杂。
还是书院中那朗朗的读书声比较治愈。
又是一天一夜,很快就回到了万里书院,宁博容饱饱地睡上了一觉,醒过来简直神清气爽。
陪着崔氏说了会儿话,朝食只用了香菇j-i丝粥配些酸笋、腐r-u,美美吃上一顿,哪怕一天都是课,她都觉得很幸福。
陆质得了新方法,正是一头的劲,立刻找了其他几个夫子商量,回头就在教学中用了起来,而这次宁博容并未瞒着宁盛,一回来就与宁盛说了。
宁盛的眼睛发亮,“理论上是很行得通的。”
“可不仅仅是理论上,是一定行得通。”宁博容骄傲道,“那些贫寒学子入学已然七八月,不如阿爹亲自出些题,考他们一考。”
宁盛失笑道:“知道你个鬼灵j-i,ng想法多,不止这,前头也与寒川说了不少出了不少主意,但这些孩子进学尚且不满一年,这能考出什么结果来。”
“可别小看了他们,”宁博容认真道,“阿爹,你可有看到他们写的字?”
“写的字?”
这些贫寒学子已经是十几岁的孩子,对于力道的掌握与普通的小学生是不一样的,先在黑板上学习认字,然后蘸了水在黑板上练毛笔字,一支笔可以写上很久不说,更不需要浪费于他们而言太过昂贵的纸,所以他们日日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练,一有闲暇时间就练。
要说恒心、毅力和吃苦的能力,万里书院的其他学子拍马也及不上这些贫寒学子。
宁盛让万里书院的学子腕上悬沙袋练字,每日这般练上两刻,虽大部分学子还是勤奋的,但总有那么几人要偷工减料,这些贫寒子们却是真真正正到了刻苦的地步,每日花在练字上的时间,那是一个时辰都不止,甚至有几个孩子要练上两个时辰。
宁博容就在某一个下雪的冬日站在屋顶上看到过书院中他们的住处外面呆着好几个身影。
夜晚借着雪地的光亮,带上小黑板与毛笔,蘸了雪就可以写字,直练到夜深了才回去睡觉。
于是,宁博容看着宁盛笑道,“阿爹,不如明日里,我们一块儿去看看这些学子们写的字吧。”
宁盛并未反对。
第二天,对于这些贫寒学子们有一件极惊喜的事,他们第一次拿到了雪白的纸张,这种纸并不算太好,对于万里书院的其他学子们而言,不过是平日里练字用的纸罢了。
可对于他们而言,却显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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