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外面已隐隐约约可听见隆隆的声音。
白维扬走到门边,悄悄往外看。“快点,就这时候了,他们一围上来就出不去了。”
岳知否忙在白玄身边蹲下,给他解手上脚上的镣铐。白玄这时候反而笑起来,他道:“别解了,你们俩走吧。”站在门口的白维扬一怔,但没说话。岳知否还在对付白玄手上的手铐,白玄放松地舒了口气,又道:“你们两个人出去都很难,带上我一个老家伙,怎么打得过?我活了七十多岁啦,早活够了,不在意剩下那一年半载的。”岳知否手上动作一顿,接着便继续给他解锁。
见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白玄的语气变得严肃,他道:“岳知否。”岳知否又是一顿。“方才你已经不听我命令了,这时候还不听?你再解,一个都出不去,教你不要感情用事,全忘了?”
外面杨晓镜的兵马已经杀回来了,隆隆声来得愈发清晰。但面前这个是自己的恩人,她明知道这时候应该和白维扬赶紧撤离,但她实在无法放手。她不做声,倒是前面一直沉默着的白维扬说话了。
“解。”他回过头来,看的不是岳知否,而是白玄。他们父子两人大概很少这样直接对视,刚才严词命令岳知否的白玄,也没再说话。白维扬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来。岳知否已经把手铐解开了,手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白维扬这时心情才平复下来,才得以把刚才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一个都出不去,那就都别出去得了。你是我爹,你让我丢下你走?”
他叹一口气:“我是怨你。”说完这四个字,他的声音已然有些颤抖:“但不至于此。况且……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但岳知否知道,无论过了多久,这始终都是白维扬无法忘怀的一根刺。
岳知否在白玄后面悄悄抬了抬头,她分明看见,白维扬眼中有些水光。她不忍心看了,只低头去解脚镣。很快,白玄身上的镣铐都被她解开了。白维扬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他背向白玄,而后蹲下。
岳知否把白玄扶起,白玄的手颤抖着扶上白维扬的肩膀。瘦弱的老人轻得不像话,白玄的手放到白维扬肩上时,白维扬脑海中忽然闪过几帧从前白玄和自己对弈和自己谈论时事的画面----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咬咬牙,强压住自己心中交杂的情绪,背着白玄站了起来。岳知否这时候已经把门推开了,她闪了出去,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这里还没听到杨晓镜部属们的动静,她挥了挥手,示意白维扬出来。
白维扬背着白玄,和岳知否在廊道上小心翼翼地走。岳知否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三个人绕过一个弯,再转出一个弯,就是出口了。岳知否再一次把耳朵贴在墙上听,隆隆声还没来,只是忽然间,墙壁那边传来砰的一声。
她被这巨响震得赶紧缩开。但离开了墙壁,那声音却还在。仔细一听,那声音竟是从前面来的。响声过后,前面还传来了人的声音。一个人气恼地一拳砸在墙上,骂道:“外面快一千个人,没发现白维扬跑进来了?追着别人跑,别人主将都走了,也不知道。都是废物!”另外一个人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糊涂:“什么?刚刚那个是白维扬?”前一个人不耐烦地反问:“不然?”后一个人惊道:“那怎么办?他跑进去了?”
“是把守这里的人。”白维扬低声道。岳知否凑近墙壁再听,说话的还不止这两个人,外面好像跑来了好几个人,他们手忙脚乱地搬运暗室外面被白维扬击倒的卫兵。“至少来了十几个人,”她回头看向白维扬,“接下来该如何?”
白维扬思索着,不觉轩起眉头:“他们来的也太快了些……十几个人,怕是很难突围。”岳知否点了点头:“是,而且杨晓镜其他部属也都返回了,就怕出了这里,又迎面碰上他们。”
白维扬沉默,廊道那边卫兵发出的声音在两堵墙壁之间回响,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样。正思索着,前面忽然传来一个卫兵的声音:“先别管那几个晕过去的,都跟着,进去看看!”
卫兵们只消转过一个弯,就会发现白维扬三人已在眼前。岳知否扯着白维扬立即退后,三个人在廊道转角的地方躲藏着,岳知否的背紧贴在墙上,她向前挪了挪,之后悄眼去看外面。十几个卫兵举着火把往前走着,他们一边走,一边察看四周的情况。岳知否退后一步,她压低声音,问:“怎么办?”
白维扬瞥一眼背上的白玄,道:“只能我开路了。你带着老头子,跟在后面。”方才他在乱军中掉头折返的事情已经够冒险了,岳知否还怎么忍心他去开路。但拒绝了他的方案,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别的逃生方法。她回头看了一眼,退过一个弯,他们已经快要回到方才关押她和白玄的暗室了。廊道微弱的火光之下,歪在墙边的杨晓镜看起来有些狰狞。她忽道:“杨晓镜如今的脸和你一样。”
白维扬微微有些讶然,他看向她:“你是说……”
“都是冒险不是么。”岳知否道,“我们要是硬闯,出去了还要从这里回泰州,过了林子外面全是平原,怎么逃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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