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知否也跑过来了,她的状况没比他好多少,她躬着身,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战场中跋涉。不知道哪个部属转了个身,火光在他们身上一闪,白维扬急道:“兜鍪扔掉!”岳知否抓着自己的盔缨就扯,把兜鍪扯出来的时候,她发髻都散了,长发捆成松松垮垮乱蓬蓬的一团,斜斜垂在脑后。
卫国人逃跑无望,负隅顽抗,看见亮光中有人影,就是一阵乱箭。白维扬和岳知否两个人弯着腰走,白维扬跑着跑着忽然伸手过来,岳知否紧张地扭头过去看他,一抬头就被他糊了一脸的泥。那阵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她很是恶心,她低声抱怨一句:“你到底先说一声。”白维扬侧过脸去看她,本来大晚上的就没多少光,她脸上又被糊了一把泥,黑暗中但见她一双眼睛不忿地看着自己。他嗤地一声就笑了。
岳知否不跟他客气,她弯腰也往地上抹了一把泥,一爪子糊他脸上。
两个人在黑暗中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靠城门闪烁的火焰来辨别方向。走到城门前面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浑身大汗,脸上的汗融了泥,直往下淌。白维扬回头看一眼,他的部属还不死心,还在找他。他等着,等火把的亮光照到前面的一个巷口,便把自己手里拿着的兜鍪用力一掷。带着标志性的红色盔缨的兜鍪骨碌骨碌滚进了巷子,当即他就听见有人喊:“在那边!”接着跑了过去。
白维扬摸了摸,腰带上还系着杨晓镜的令牌。他把令牌也扯出来,扬手就掷。岳知否也开始扔自己的物品,指挥用的宝剑,身上穿的铠甲,全都扔出去。很快,两个人身上已经只剩了寻常的衣服,一切可以识别身份的东西都被他们扔了。接着,白维扬便牵过岳知否的手,沿着城墙跑去。
两人十指紧扣,在满目疮痍的城市里肆意奔跑。夜风被高大的城墙阻挡,在城墙下面跑,耳边全是飒飒的风声。战场明明还在后面,那些厮杀呐喊的声音,在风中仿佛却已变得十分渺远。她抬头望一眼,城中大火,升起的浓烟聚在上方,这样看来,整片天空都似乎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只顾跟着白维扬跑,黑暗之中,她根本不知道她将去往何方。但去往何方……这重要么?她看着自己和他紧握的手,纷飞战火,无边黑夜,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再彷徨。
渐渐地,他们离战场远了,夜风将浓烟吹散,在灰蒙蒙的天幕中,抹出一块澄澈的墨蓝来。两人跑到城墙的一处缺口,岳知否抬头望了一眼,参差的缺口边缘切出参差的一小片夜空,墨蓝色的天幕上悬着皎白的月,月的旁边,疏疏落落地缀着几点星星。
她忽然想起正月十五她和白维扬,也曾在这样的夜空下逃离包围。一转眼间,已经过了七个月的时间,想起那时候她还死活不愿再见到白维扬,没想到如今她已经决定和他共度余生了。
白维扬穿出城墙,望着眼前广阔无垠的天地,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回头一看,岳知否竟在走神。他顿时紧张起来,问:“怎么了?”
“你轻功好么?”
白维扬哧的一声笑起来,岳知否也跟着笑,两个人仰头望向头顶的夜空,明月疏星,一切宛然还是七个月前久别重逢那个夜晚的模样。
第99章味道
尾声
小船从紫微山下蜿蜒的河道穿出,其时天已经快亮了,昔日在蚀月崖上所见的,流光溢彩的河面,此时就在他们身边。岳知否望向船外,被小船推开的河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伸手去探,微凉的河水从指缝间流过,河面上的金光仿佛跟着她的手指跳动。她唤白维扬来看:“维扬----”
坐在船头的白维扬回过头来,山谷中穿行的山风把他散落的几缕头发都吹到脸上去了,看他闭着眼睛,手在脸上一阵乱拨,她不禁笑起来。白维扬:“你是真的褒姒,看我这样就乐了。”岳知否还笑,笑着笑着,却总觉得……这船上好像太、安静了?
某个人的笑声忽然在脑海中响起,她一愣,而后急问:“等等……我们走了,那洪青呢?他有来信么?”白维扬正在绑他乱成一团的发髻,他随口答:“我管他呢。”
岳知否:“什么?”
白维扬抬头,他笑:“岳知否,你把我当什么人呢,我会丢下他一个在京畿自己跑掉?”岳知否松一口气,白维扬又道:“况且你把他当什么人了,他聪明得很呢,早就跑了。”
他看向前方开阔的河面,道:“我到泰州之前,就给师父师娘送了信,他们在盈都,那时候,他们就把洪青家里人接走了。”他回头看她:“所以呢,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在回清河县之前,先在我师父师娘那里去住上几天,你可以见见洪青,我也顺带着见见师父师娘。你意下如何?”岳知否:“那当然好啊。”
船在平静的河面上航行,岳知否斜倚在船边,看着两岸景物被他们抛到身后,她不觉有些紧张。白维扬说他师父师娘住在扬州附近,也就是清河县北边,这里到扬州,既要走水路,也要走陆路,至少要十几二十天的路程。明明还有那么久才会见到白维扬的师父师娘,她却一直忍不住紧张。
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几天总是梦见自己的爹娘。没记起旁的旧事,倒是一直在幻想以后的事。她梦见自己跟白维扬下了船,一路上山去他师父师娘家,走着走着,周围却变成了她小时候住的那片山林,眼前出现了他们以前住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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