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失神,她给他清理伤口的动作便稍微重了一些。
白维扬见身边也就只有她一个,他整个人都很放松。忽然后背一阵剧痛,他也没忍,便痛呼出声。岳知否继续给他擦去伤口上残留的敷料,虽然只是被棉布轻轻地触碰,他还是感觉到了剧烈的痛楚。于是岳知否一边擦着,一边便听着白维扬时不时冒出来的一声痛呼。
岳知否本来看到那些伤口,还有些心疼,现在听到他啊啊啊嗷嗷嗷地喊疼,反而不觉得可怜他了。她说道:“你不是不怕死么,怎么还怕疼?”说完手又落下去了。白维扬疼得差点又喊出来,但被她这么一说,只好忍。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前在靖安司是没给人换过药么?”岳知否:“自然是换过的,只是靖安司里没有像你这样大呼小叫的。”
白维扬:“是你……”动作粗鲁好吗。白维扬咬了咬嘴唇,还是把下半句指责她的话给忍住了。她手里的棉布又在背后一蹭,他疼得又要喊出来,这一声痛呼只弱弱地开了个头,就被他死忍住了。向来不笑的岳知否见到他死要面子咬牙忍疼,便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白维扬怒斥:“你就是个褒姒!看着我受苦受累,你就乐了。”
褒姒不理他,继续给他换药,只是动作故意地放得很轻很轻。
时间安静地过去,阳光完全跨越了里屋和外屋之间的空白屏风。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后面的岳知否又放轻了手上的力度,白维扬渐渐感觉不到痛了,只睡了小半夜,还被噩梦惊醒的他,闭上眼睛开始小憩。岳知否给他换好药之后,就轻手轻脚地把他的衣服拿起来,盖在他的肩头。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在他的身上。他盘腿坐着,头垂下,就这么睡。岳知否直身而跪,微微前探,看着他。他本来就生得清秀,现在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肌肤显得更加白皙。他十分放松,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着。要不是此刻身在王府,这也许是十分静好的一幅画面。岳知否看着他这个毫无仪态的睡相,想起以前在京畿的时候,甚至还有姑娘故意围在相府门口,就等外出游玩的他出现。
她现在只觉得好笑。白维扬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个没点正经挑剔唠叨怕疼还懒的家伙嘛。
她偷偷注视着的懒家伙忽然开口说话:“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他说完便睁开眼,看见她脸上没有消却的笑意,他以为她还在笑他怕疼的事,便皱起眉头,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有那么好笑吗?”岳知否:“怕疼不是人之常情么,我没笑。”白维扬:“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取笑。”岳知否口上说着不敢不敢,眼里却有笑意。她说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打算?”
“我问你,这事情过去了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啊。”这事情过不过的去都还是个未知之数呢。她想着,却没把这句丧气的话说出来。她考虑了一下,说道:“……先离开京畿再说吧。”
白维扬皱皱眉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京畿人太多,好看的景色都被围在皇宫里了,冬天还冷。”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尤其是你这样的,本来就不该住在京畿。冬天到了,整天都是北风呼啸的,你身上那些旧伤要疼上至少一个月。”
她怔住了。他竟然记得自己到了冬天一吹冷风,身上的旧伤就会疼。白维扬还打趣道:“怎么忽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岳知否别开脸去不看他,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是吗?”便不再跟他说话了。
第28章所谓坦白
在韩退思离开京畿之后的第六天,白维扬和岳知否在蔽月楼迎来了两位他们一直等待着的客人。
那天是二月十九日,京畿已经从冰雪中苏生过来了。草长莺飞的时节,连风都带着桃杏的甜香味。
宋珏和步子宣是在早上来的。他们出现在门外的时候,岳知否正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看话本,而白维扬还抱着被子睡得人事不知。哑婢赶紧到岳知否面前,指了指门外,示意她有客人来了。岳知否立即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往外走去。经过白维扬的床边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趴在被子上睡的他,皱了皱眉,捡起他放在床头的折扇,往他肩头捅了一下。
白维扬不耐烦地将扇子拨开,他睁开眼,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岳知否:“魏王他们来了,你还睡。”白维扬脸上有几分痛苦的神色。他不情愿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还是爬起来了。岳知否跟着哑婢去门口迎接魏王和步子宣。
步子宣站在宋珏的后面,他负手站着,冷眼去看迎接魏王到访的岳知否。她今天难得地穿了裙装,一件米白的抹胸,配上一条松石蓝的褶裙,外面罩一件水红色的大袖衫。她梳了个京畿里年轻姑娘中流行的垂鬟分肖髻,脸上淡淡地施了脂粉,这般看去,显得尤其地明艳照人。大概是因为平时她总是作男子装扮,长发都高高地束成髻盘在头顶,穿着一身黑衣,背着长剑,她这一身装扮简直让人眼前一亮。她似乎感觉到步子宣那狭长的黑眸正审视着自己,她淡淡地往他那边瞥了一眼。那依旧冷淡疏离波澜不惊的神情,配上她俏丽的脸,像是冰和火碰撞融合在一起,绽放出一种令人眩目的奇异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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