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永是一个十分儒雅的老和尚,不过他的行头和杨侗以往见到的和尚不同,整个人异常削瘦,身上的僧袍已经订满了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都看不到本来的色泽,有几分苦行僧的样子。
见到杨侗看来,智永行礼道:“出家人智永参见圣上。”
“大师不必多礼。”杨侗玩笑道,“大师此来,不会是问责的吧?”
“自然不是!”智永摇了摇头,感慨道:“以前学习佛教的时候,老夫就觉得佛门弟子不对了,发现佛学在向一个怪异的方向发展,而且很多寺庙,连佛的根本都没了,老夫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错了,也一直在跟人研究,如何才能将佛学拉回正道之上。”
“最开始,老夫跟大多数人一样,对圣上的限制之举很是愤慨,可是看到百姓群体声讨佛家之时,却忽然发现,佛家丢掉的东西似乎又回来了!”
“佛家丢掉了什么?灵魂!佛学原本是一门导人向善的学问,但渐渐地,佛祖变成了一些贪婪之辈用来敛财的工具;教义本来是讲究做人的道理,渐渐地变成心怀鬼胎之人招揽死士的工具……当佛家子弟与儒道相争之时,实际上是在争权夺利,这已经违背出世的初衷,灵魂也在那时候开始丢了。”
“圣上虽然对佛教设置了重重制度,但细思之下,您这些制度遇到真正僧人的时候,形同于无。这对佛教而言,其实是好事,能够让它回归本质。”在智永看来,高僧就是应该超然脱俗、四大皆空,朝廷设下的框框条条对于真正高僧来说有如同无。但他却不知道,真正的高僧在这世上是何其之少?
“大师能这么想,我很欣慰。”杨侗笑了起来。
“老夫此次入京,其实是来找圣上的。”
“大师请明言。”
“老夫一生喜好书法,但老夫模仿先祖书贴,一练就是大半辈子,虽然小有成就,却已经陷入了先祖之迷障,再也跳不出来了。套用俗世之说,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杨侗默默点头,他记得智永的字在史上褒贬不一,但他无疑是一代书法名家,继承了先祖王羲之、王献之的风格,所写书法非常精美。然而这一切,也让他永无可翻身之地。
只因模仿始终是模仿,智永的字即便写得再像王羲之、王献之也没有自己的灵魂、思想,而书法之精髓在于模仿前人、超越前人,集他人长成就自己。比如说眼前的虞世南,他的书法就是学自于智永,精通王羲之、王献之的笔法,但他却能够自成一脉,写出了自己的风格。
而智永呢?他却在漫长的临摹中失去了自我,故而苏轼评价智永书法时,便说“骨气深稳,体兼众妙,精能之至,返造疏淡。”这话是说智永的字虽然写得妙不可言,但循规蹈矩,并无奇态。通过智永这一番话,他明显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时至今日,想要更改似乎已经不再可能了。
“我听说王右军的书法承自卫夫人?”
“说起来还有一段很长的渊源!”智永想了一想,说道:“简单来说,先祖的书法承自汉之蔡邕,他传与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于钟繇,卫夫人十分喜好钟繇的楷书,时常加以练习,大有长进,被后人目之为钟氏弟子,将其作为钟氏传人,卫夫人后来传于先祖羲之,之后,王家代代相传。”
“宫中倒是收藏了很多前人字画,蔡邕、钟繇、卫夫人的真迹,宫中好像都有,如果一代代的溯本求源,或许对大师有所帮助。但您也知道,这些孤本乃是我族瑰宝,再加上年代太过久远,若是搬来搬去,很容易弄坏,如果这样,必将是书法界的损失;若是大师有兴致,可以到秘书监观摩、拓写。”
“如此,老夫就打扰圣上了!”智永也没有客气。
杨侗笑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只有书法名家才懂得如何更好的管理和保养前人真迹;您是书法名家,对于前人真迹之爱护,远超自己的性命,如果都能一一保养,那些真迹流传的时间会更久。说起来,朕还要感谢您呢。”
杨侗对于书法真迹的重视,令虞世南、智永肃然起敬,智永又说道:“老夫听闻圣上亦是一代书法名家,所写之字气概凛然,端庄雄伟,自成一家,且深有帝王气魄,不知能否让老夫饱览一二?”
“哈哈,您说笑了!”杨侗笑着摇头,“我的字不过是取了巧而已,哪有什么自成一家之说?大师若是不嫌弃,大可观看便是,至于什么书法名家,这可真不敢当。”
“圣上谦虚了。您的诗词文章,老夫多有拜读,每一首、每一篇都不朽之杰作,更难得是的风格百变,为我大隋诗文开创了多个流派,‘皇帝中的文人,文人中的皇帝’,圣上名符其实,当之无愧。”
中华诗坛起初是刚劲质朴之作,然而到了后来,绮丽空洞的南朝宫体诗盛行于世,再加上杨广也喜欢这种浮艳华靡的诗风,致使绮错婉媚、无魂无骨的诗独霸天下,诗风讲究形式和技巧,追求辞藻华美,但内容和题材狭窄不说,还充满了雕刻之气,诗风骨气都尽、刚健不再。
然而‘杨侗的诗词文赋’别树一帜!
‘他的诗作’极少出现堆砌辞藻、追求华美之形,往往以朴素浅白的文辞,铺显雄阔画卷,比如‘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句,看似浅白直叙,却偏偏气势雄伟、大气磅礴,英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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