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暴雨渐弱,淅淅沥沥的冷雨从坍塌破碎的围墙上滴落,在六磅实心弹砸开的弹坑中溅起晶莹的小水花。
时间已是十一点的深夜,圣艾萨克学院外的街道空荡荡,昏黄的路灯在暴雨泛起的水汽中多了几分朦胧。
大门外的圣艾萨克雕像依然完好无损的伫立在原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又像是已经发生过无数的故事。
因为审判所的突然出现——或者说卡洛斯陛下本人的旨意——封锁了艾萨克学院的近卫军不得不撤离,将驻防的任务“转交”给了匆忙抵达的风暴团。
拖着装满了上百辆马车的尸体,在暴雨中淋了个浑身透湿的近卫军,甚至于有不少人完全没搞懂这一趟究竟是在干什么,稀里糊涂的转身返回了驻地。
“而这就是国王陛下的仁慈。”
坐在返程的四轮马车内,安森抱着已经睡着了的莉莎,用一种仿佛亲眼所见的口吻对索菲娅说道: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用知道;陛下或者说枢密院希望的是解散近卫军,建立一支新的王都治安军,而不是引起一场兵变。”
“陛下?”
索菲娅微微蹙眉,轻轻拍打着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女仆:“这和卡洛斯有什么关系?”
摇晃不止的车厢内,伴随着安森的一声叹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索菲娅困惑于事情的复杂程度,安森则惊叹弗朗茨家族的权势究竟何等恐怖。
“因为陛下才是近卫军背后真正的靠山。”安森微微一顿,率先打破沉默:
“王家陆军和海军虽然同样效忠王室,是独立的团体和组织,但他们所有开支和花名册都是要在枢密院报备的;没有通过枢密院的许可,哪怕晋升一个小小的陆军上尉也是非法的。”
反过来说只要枢密院点头了,陆军和海军的态度并不重要。
安森的中校军衔之所以被陆军敌视,除了军队和教会之间的矛盾,还有那些军官贵族和议员贵族之间的矛盾。
“但是近卫军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正的王家军队;一旦加入近卫军,花名册和军费开支都不用被人过问;枢密院只有拨款的权利,没有质询和控制的权利。”安森解释道:
“理论上…只是理论上,国王陛下和近卫军司令可以让近卫军出现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而枢密院都无权管辖;一名近卫军士兵当街杀人抢劫,只有王室和近卫军有权制裁他。”
“他们不是‘克洛维王国的军队’,而是‘奥斯特利亚家族的军队’…二者之间区别很大。”
索菲娅陷入了沉默,努力思考着这其中的分别。
“这么说,枢密院和秩序教会都在竭力推行的公共管理法案,其实是在削弱王室的权威?”
“说得好,这的确是枢密院在设法限制王权。”安森点点头:
“一旦近卫军的权利和义务被法律和制度确定,他们就不能为所欲为了,对王权来说是一种很大的限制——这可能就是公共管理法案被拖到现在的原因。”
虽然有九成九的把握,但自认谦虚的安森还是带上了一点猜测的语气。
“可卡洛斯还是同意了,为什么?”
索菲娅追问道。
“为什么啊……”安森耸耸肩: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对啊,我真的不知道。”
安森理所当然的看着惊愕的索菲娅:“我又不是卡洛斯…陛下,我怎么可能知道?”
“可你……”
索菲娅想说“你一副特别自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但那太蠢了,简直像只有莉莎这样的小女孩儿才能说的出口……
少女低下头,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安森有些莫名。
“我虽然不知道陛下这么做的理由,但……”安森话锋一转:
“有一件事,能成为他这么做的借口。”
“什么事?”
“那就是近卫军本身。”安森正色道:
“虽然王权是近卫军最大的依仗,但近卫军体系内的人却不会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自己的特权和国王袒护都是理所当然的;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是近卫军。”
“在王权和特权的双重保护下,近卫军既不可能调到前线迎战,也不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国王和国王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唯一关心的,大概就只有自身的利益和特权了。”
“一旦失去王权的保护变成普通的治安军,他们就必须履行义务,否则就会因为失职而被追责,惩罚和撤职;近卫军无法接受,所以从公共管理法案诞生之后他们一切的行为,都是在与试图保护自己手中的权力。”
索菲娅微微一顿,旋即恍然道:“那今晚……”
“今晚也是一样。”安森继续说道:
“让几千名暴徒不被发现,准时准点出现在圣艾萨克学院,克洛维城内除了近卫军谁也办不到;他们大概觉得这样能让陛下和枢密院看到近卫军的实力,顺便威胁一下某些人——虽然这么做真的很蠢。”
说到这时的安森愣住了,他忽然想起了某个小说家说过的话。
一个快死的人,什么救命稻草都会去抓。
德拉科·维尔特斯…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近卫军会自取灭亡?
越是了解这个小说家兼二流侦探,安森就越觉得这家伙十分可疑——所有自己接触过的人好像都认识他,而且都和他交情匪浅,并且不止一次的提醒这家伙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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