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就怕,押注并亲自上场冒险豪赌了一把,甘当官府利用的棋子工具以搏取官途前程,满怀期望与信心折腾一场,闹了个归齐,官府却护不住他,最后不但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心中梦想渴望已久的名利前程全落了空,而且连已有的名利也得失去。
最可怕的是,
被官府利用完了就无情抛弃,身败名裂,重新沦落为贫苦无望草根,这还不算,还稀里糊涂搭上了自家小命。
任原这时候才醒悟到自己是被官府某些人威逼利诱有意蛊惑了,被耍了,上了贼船。
官府啥时候是区区草民能靠得住的?
大宋朝的高傲虚浮士大夫大头巾连战功赫赫军权在握的军中将门都瞧不起,啥时候会把一个区区相扑手看重并维护好?
他心中发冷,
意识到点其中的厉害,有了惊惧,怕了,怒瞪赵岳的凶光也变得畏畏缩缩,不太敢腰杆钉硬地直视着挑衅。
但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此时他若敢反悔,缩了,温知州这些人指定先放不得他。
本地父母官,大权在手,能拿捏本地百姓的一切,整治本地颇有些实力名望的豪强富绅也不是什么难事,捏死他一个无根无靠的相扑手照样象捏死只蚂蚁般容易,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得。
敢让官员老爷失望恼怒,不死,下场也指定好不到哪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后果,任原又吓得一个激零,转眼想通了利害。
先顾着眼前这一关吧。
又抖擞精神更坚定了掺和下去的勇气和决心,又敢直视怒瞪着赵岳,目光又张狂凶恶起来。
说到底,他是自负相扑实力,压根儿没想到过自己会失败,更没顾虑过自己是不是也会在擂台上被摔残打死,有信心当好工具,仍侥幸希望自己帮知州达成目的和心愿,能赢得知州大人的满意、喜爱,随之而来的就是强力维护美好前程。
不当官就不知道官到底是什么物种。
权力这东西有无限魔力,不是金钱能相提并论的。人一当了官,有了权,成了代表,就不能按通常的逻辑来看待。
任原知道点官场的阴险毒辣无情,了解点官员的霸道冷酷,却不知道官场到底是怎么个可怕、官员到底怎么个霸道冷酷。
他仍把自己当个人物,仍感觉自己有能耐有利用和收用价值,就没想过他在士大夫眼里算个什么东西,仍一厢情愿幻想。
若他真在擂台上把赵岳成功弄残甚至直接弄死了,那他得到的不会是他想得到的。
跟那些好处一点边都不沾,而且完全相反。
他只会沦落为比赛弄出人命的凶手,
是私人个人行为,和泰安官府一点关系没有,完全是个人责任,是任原自己冒失逞凶下手不知轻重和沧赵家族结下个人仇怨,被沧赵家族动怒寻仇是活该,完全是任原个人的事,由他个人承担一切罪责和风险。
事后,无论朝廷怎么回应文成侯的愤怒过问处置此事,泰安官府都不会维护任原。
不但不会管其死活,还会抢先杀人灭口。
把任原一门所有的可能知情者抢先一步全部秘密清理掉,就说是畏罪潜逃了,不知所踪,正在严厉追查,把阴谋可能泄露的首尾消灭干净,泰安官府某些人才能从此事件中安全解脱出来,悠然自得置身事外享受成果。沧赵家族哪怕明知是怎么一回事,没凭没据的,也奈何不得这些官员丝毫。
至于任原一伙到底是死是逃了,除了愤怒的沧赵家族,谁会去管它。
一伙玩相扑玩得自大过火惹了大祸倒霉了的小人物而已。
温知州一伙肚子里早有打算,只是利用一把任原,耍完了就灭口,但此时正需要任原出力的时候,自然得显示强力维护。
他们瞅见任原怕了,瞧见任原门下的显然也明白点其中的厉害,缩脖子鬼头鬼脑的也怕了,连那些轻狂惯了不着调的二混子也不敢象之前那样嘴贱乱说乱嚣张了,连忙表态,好化解掉赵岳轻描淡写说的却有巨大威慑力和警告效果的那番话。
狗头师爷抢先在知州东翁面前表现。
他否定加质疑地额了一声,“赵二,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任原慕名想挑战你这个名声响亮的小霸王,这很正常。这是一个无敌而倍感寂寞的尊贵相扑高手必会做的应该做的事。他只是想找个值得他出手的好对手,想挑战一下职业新高度而已。你没真本事,空有虚名,不敢下场应战,这是你的问题,丢点人不算什么。你怎么可以拿身份和家族势力压人放话威胁任原呢?”
“你用这种下作手段想逼迫任原退缩,达到不战而胜挽回脸面的目的。这太卑鄙了,让人不耻你为人。更丢人现眼。”
温知州对师爷的一番有力抢白很满意,也摇晃着长长的官翅,捊着胡须慢条斯理官腔十足道:“任壮士可不是赵二你口中所说的蝼蚁之辈。他是相扑界的泰山北斗,是我们泰安人的英雄和荣耀。你这么轻贱任壮士,怕是我泰安父老乡亲不肯答应。”
他们从赵岳的话中听出了赵岳已经认清了擂台事件的本质真相,感觉到赵岳头脑清醒、说话条理清晰。
这让他们意识到赵岳这个闻名天下的愣头青也不是一点没脑子没文化水的二傻子,但也丝毫不惧。
你,或者你手下的人帮你看出来了阴谋,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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