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比人在感受对手强弱和危险的能力上强太多。
郑居中前部卫队的马匹抗不住凶猛逼来的危险,先受惊不安,连同拉郑居中的马都纷纷惊嘶后退,逼得后面的卫队也不得不跟着后退。
官军卫队也被挫动锐气,心里很不服泥腿子对手,却没冲上去迎战。
他们绝大多数是原京城禁军,是皇帝照顾郑居中,特意命令高俅选派保护郑居中坐镇沧州的。
正因为出身是京军,他们这些人更明白文成侯的厉害。
宰相级要员在京城都一个个先后或死或败在文成侯之手。在文成侯根基深厚的老家,郑居中又不比那些老奸巨滑的宰相聪明,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人,仅靠皇帝宠信就能制住沧赵?
这些禁军心里都有杆称,对郑居中的自大持怀疑态度甚至不屑。
若能自己选择,他们绝大多数人即使不选择投靠爱护重视将士的文成侯,也会弃郑居中而去。
到了这个时候,车中的郑居中装b也就装不下去了。
他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却清楚再不出声露面,只怕双方立马就会厮杀成一团,无论哪一方吃亏,也是和文成侯彻底撕破脸。
那就不是以前双方都心里明白的奉命公对公,而是转为私怨,双方从此成为仇家死敌。
成了仇家,亮明了对立阵营,沧赵反而能放开手脚,事事好办了。
沧州毕竟是沧赵的地盘。私仇敌对下,哪个外人能和沧赵硬搞?
辽军都不是对手啊。除非是皇帝亲临。
可,皇帝仍然宠信赵公廉。
准确的说是需要能干的赵公廉帮他做事,比如牢固镇守边关,让京城更安稳,练出强军制衡西军,准备夺取燕云等等。削弱沧赵只是皇权必然的防范控制手段,并不是要铲除沧赵。
赵公廉,官会继续当下去,若无意外必定是不用太久后的宰相首辅。
撕破脸,他郑居中多了个可怕仇家,但有皇帝罩着,他未必真怕了,可擅长玩的官场特有的灰色手段,种种奥妙的袖里乾坤、软刀子杀人伎俩就施展不得了,再也不能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拿捏沧赵。
皇帝交待的任务也就不可能完成了。
这威胁到他的美好前程。
郑居中想得通透,感到马车在更快地后退,听着车旁黑永康色厉内荏的呵斥威胁,不禁暗骂黑永康这些人真是没用的东西,怪不得赵公廉一到清州,第一件事就是动用手段和关系踢走这些人。
贪生怕死的草包留在时刻面临战争的边关只会制造麻烦添堵,浪费钱粮,别的屁用没有。
只是他还要利用仇恨沧赵的这些人带领军队坚定支持他打压沧赵,所以没有明言呵斥,而是拿捏着身份官威高声问:“黑统制,外面如此吵闹,发生了何事?为何车驾停止不前?”
黑永康正穷于应对,闻言心里大骂:“你这娘炮伪君子终于肯开口接招了。”
嘴上却恭敬道:“回禀府尊,对面有伙刁民自称是沧赵人,甚是嚣张,末将表明了大人在此,可他们仍然仗着马好,纵马阻挡大人的车驾,并逞凶惊退了卫队战马。”
“惊退战马?”
“人不怕,马会退?你倒是真会找借口掩饰自己无能。”
郑居中心里吐槽,却高喝道:“打开车帘,让本官看看是什么样的刁民敢放肆。”
若对面真是强盗,不用是辽军也早吓得郑居中腿软。
也是知道赵庄人再嚣张胆大也不敢真伤他一根毫毛,郑居中才镇定自若,继续摆官威。
但当车帘掀开后,郑居中顿时身子一哆嗦。
正对他马车,有数十骑比悍匪更可怕的骑兵正杀气腾腾杀来,根本没因为他亮嗓证明身份就有所停顿,看到他一身二品大员官服傲然端坐车中,却仍视若无物。而后面又有众多骑兵一个个瞪着嗜血的眼睛跟着扑上来。一股渗人的暴戾之气扑面而来。
沧赵卫队是新**人,根本不把大宋的高官放眼里。翠云山强盗们却是仇视喜杀官僚。
郑居中清晰感受到这些人不认他这个沧州父母官,是成心想象他装糊涂一样趁机杀掉他。
他倒是想抖胆赌一把沧赵只是在吓唬他,但身边护卫不顶用,东京温柔乡出来的他,几时见过如此凶悍可怕的杀伐之势,几时如此清晰地切身感受到死亡正迅速降临,早忘了拿腔拿调摆高官威风申斥教训沧赵挽回威势的盘算,惊慌中,目光急急转向对面的车辆,下意识脱口高喊道:“本官真是郑居中。误会,误会。不要冲动。敢问车中坐的是沧赵哪位主人?宁老太君可在?老太君认识我。”
眼看骑兵凶狠杀到,寒光闪闪的钢刀转瞬就会砍来,他惊骇之下急求助老太君,最后一句连本官都忘了摆谱自称。
在这短短一瞬间,他想到了,沧赵未必不敢真做掉他。
杀了他,把随行的这只卫队全部灭口,事后沧赵大不了说成是海盗干的,推托得干净。
沧州是沧赵的地盘。
此处周围恰恰是广阔农田,附近没有住户。此时天气仍然寒冷,农户们没事都猫在家里享受春耕生产前的最后悠闲。田野不见半个人影。他若被杀死在这里,真就没谁看到。
就算有人看到了,只怕也不会出来揭发指证为他郑居中申冤报仇。
因为就算再远去周围十几里,周围的地仍然是沧赵的,住户仍然全是沧赵家的佃农属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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