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收住,水珠滑过叶尖,落在杂草间,随后被步履踩在脚下,陆良生缓缓走下山坡,偏过脸看去身旁跟着的女子,他表情有些微微愕然。
修道中人自然能婚配,只在个人意愿罢了,不过从一个姑娘口中问出来,就大有所指了。
陆良生心理有些为难,可面上不敢随意做出表情,怕让对方会错意,不管会错的是好还是坏,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闵小姐,修道中人可以婚配,只不过道途漫漫,寿数相比寻常人要高出许多,无法做到白头偕老,到头来,总会有一人银发白头,先走一步。
留下之人,心里只会痛苦,所以许多修道之人,要么独自深山隐居修炼得道,要么寻同样修道之人做道侣,长相厮守寻觅仙缘,纵然如此,也难有长久的。”
两句话说的委婉,将寿命长短做为修道之人婚配的门槛,陆良生相信闵月柔是能听出来的,跟在身后的老驴瞪着大眼眨了眨,臀上挂着的书架里,蛤蟆道人点上烟杆,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
想到当初那个女人,也觉得若是还活着,难免最后还是要埋进土里.....
闵月柔低着头眨动睫毛,看着脚下一晃就过去的坡道不知想什么,听完书生的话,忽然抬起手,拉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伸过去。
“陆公子,你看我能修道?”
“观一人能否修道,不是郎中那般望闻问切。”
抬起的手背陆良生隔空虚按回去,看着女子眼中透着一股倔强,叹口气手指亮起法光,轻轻在她眉心一触,随即摇摇头。
“怕是不能。”
闵月柔放下袖口,也不再说话了,沉默的跟着书生继续前行,三人一驴的身影一步两丈,下到山脚,转到去了官道,道路平缓许多,脚程也渐渐加快。
不久,阳光破开云层,从西边照了过来,道路行人、远方田野、延绵城墙沐在这片彤红里。
夕阳西下,匆忙的道路间,三人一驴缓缓走进长安城,湿漉的街道夹杂积水、淤泥的污垢,积攒雨珠的房檐滴答滴答落下过往百姓的肩头,重新繁华喧闹起来的长街上,闵月柔掉到老驴后面,盯着甩来甩去的驴尾,噘起嘴走的极慢。
过去这段繁华热闹长街,喧嚣渐渐在百官居住的府舍附近停下,古朴的灰石地砖铺砌前行,高高的白底黑瓦的院墙内,松柏伸出枝头悬在墙外,残阳红光里,趴在枝头的蝉虫,发出恼人的嘶鸣。
陆良生牵着老驴在古朴的漆红大门前停下,看着‘闵’字牌匾的府门,回头朝慢吞吞跟上来的女子点点头。
“闵小姐,到了。”
“哦。”
像是生闷气的月柔走上石阶,按着铜扣敲响院门,开门的门房老头看了眼,哎呦一声喊叫,连忙将院门全完打开,回头朝里大喊起来。
“快去通报夫人,小姐回来了!”
然后,跨过门槛出来,又是作揖又是弯腰:“小姐啊,你跑哪儿去了,府里上上下下到处都在找你,眼看老爷快从朝里回来,要是知道你跑出去,找不到,可是要发火了啊。”
女子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陈伯,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我就出去散散心,等会儿我自会跟母亲解释清楚,你们不会受罚的。”
闵月柔安慰老头一句,回过头看去正牵着老驴离开的陆良生,追上两步,站在檐下将对方叫住。
“陆公子,不进来坐坐吗?我......我爹也快回来了,他许久没见你,经常说起你。”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
要去边境照看一下徒弟的事,自然不会跟对方说,陆良生牵着缰绳拱了拱手,又与对方说了两句,便是告辞离开,还没走远,一辆马车从前方驶来,还没到府门这边,车帘已经掀开,有人探出脸,看到牵驴的书生,连忙开口喊道:
“良生!”
陆良生转过脸,正是闵常文,整个人比往昔老了许多,连忙叫了车夫停下,下来就朝书生过来,言语中颇有惊喜。
“良生何时来的长安?”
“刚来。”
陆良生连忙拱手还礼,他与这位老人在富水县相识,自从恩师叔骅公去后,在树下的身影。
“想起你恩师了?”
闵常文让仆人端了茶水过来,坐下递给书生,陆良生笑着点点头,从古樟收回视线,在对面坐下来。
“确实是,不过人已离世多年,就不那么想了。”
月牙门俏立的倩影看着书生与父亲相谈甚欢,心里跟着高兴,叮嘱了仆人非传唤,不得进去打扰后,脚步轻快见母亲去了。
小院老树沙沙轻抚,抿过一口茶水的老人,放下茶盏,余光看到女儿离开,对对面书生笑道:“良生既然说这番话,想来叔骅公已经转世重新为人了。”
闵常文知晓陆良生不仅修道,在天治时,从女儿口中也知晓对方还与阴司城隍有些来往,必然会打听其恩师的下落。
一想到多年知交,老人捏紧了茶盏,朝前微微探了探身子,压低了话语。
“现如今,叔骅公转世何处,投在何许人家中?”
对面,陆良生只是笑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侍郎非修道中人,阴司轮回之事,不能随意说,还是说说其他的吧,晚辈路过长安,准备再往北走看看,听说突厥人越过长城南下了,要是进入长安范围,首当其冲怕是高陵县吧,侍郎大人,当做好防范才是。”
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闵常文却是抚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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