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翻身,昌黎县城内毁倒房屋二百五十余间,但是灾情却不太严重,或者说伤亡不太严重。
说来道理也简单,永平地方的百姓他们修房子屋顶用的是柳枝编的那种长席,修起来很简单,当然塌下来也就很简单。不过这玩意儿就算砸下来也砸不死人,总不能会被柳枝席给砸死吧,那你这也太不走运了。
反正只穿着行褂连个便帽都没带的昌黎知县何安澜旋风般的跑来馆舍,那真就是吓得够呛。这要是朝鲜使臣有谁死在永平府,第一个吃挂落的肯定是他,甚至这个官都有可能算是做到头了。
一面召集衙门的快壮两班,把那些平时住在县城内外的上千在册的不在册的衙役帮闲都给叫起来,沿街查访灾情。一面就是赶紧来馆舍查看使节团的情况,有无损伤。
等看到穿着大裤衩和里衣在院子里有些惊慌失措的洪景来,何安澜长舒一口气。起码副使是屁事没有,只要正使再没事,就算死个把随从通事之类的人员,那完全可以报一个病故之类的。
“正使安在?”都这时候了,随时可能会再发生余震,何安澜也顾不上礼仪不礼仪的,安全与否才是最重要的。
“啊?不知啊!”
洪景来突然被揪住,本来就刚经历地震,你再镇定的人这会子肯定也慌神了,自己的小命都差点没了,哪里还能想到别人。
“哎呀……”何安澜也知道问了不管用,只好放下洪景来再去寻人。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家走了水,除了喧闹之外居然还升腾起浓烟火星。城内房舍密集,轻忽不得,何安澜真是两头大,火烧全城的话他也是一个完蛋,真就是恨不得爹妈给他生八条腿。
正忙乱着,院里终于有了信,金芝淳那间房很不幸塌了一半。由于这是官修房舍,当然不会是和老百姓一样用柳枝编个席就做屋顶的。别看房梁屋瓦俱全,实则偷工减料不少。
本来外面样子尚可,住着也还行,如果啥事不发生,呆上一夜使节团就走了,明年又可以申请经费继续修。可偏偏今晚上地震了,是啥扑街样子立马显露无疑。
外边民房还不过只是塌掉半拉屋顶,而昌黎城内的大量官方建筑却几乎倒坏一空。监狱塌了,官仓塌了,县衙也塌了(真事嗷!),可不就是闹着玩呢嘛!
就算有官不修衙的惯例,可你连县里的大狱都塌了,你这偷工减料什么的也太过分了,真就是糊弄事情呗。
不过也好在他偷工减料,你要是货真价实的房梁砸下来,那金芝淳一条小命就直接丢这儿了。可那大梁是个样子货,早就朽了。人是被砸到了,但是好像问题不是太严重。
何安澜只听人受伤,心下就凉了半截,立刻组织人手清理废墟,理出通道,把金芝淳给弄出来,请医延治。
而且朝鲜正使出了事情,这绝对瞒不住了,立刻派人连夜去保定通知直隶总督吴熊光,请大佬出面处理。他一个小小的昌黎知县如今也就只能跑跑腿,在职待参罢了。
另外就是使节团自己赶紧写一道呈文送燕京,告知受灾情形。毕竟使节团在清国内的行程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一站一站,有兵丁护卫跟随,有官吏沿途指引。
金芝淳现下伤了,走不得了,整个使团就只好停下来,等待清方的处置。
除开正使金芝淳,使团内还有些随从家人受伤,但大家的情况都不太严重,主要就是外伤,金芝淳经过诊治也确定只是伤到了骨头,但没有骨折,只要安心静养那么个把两个月应该就好了。
大家长舒一口气,此时吴熊光和嘉庆的旨意差不多也一起到了。
这年头的官修建筑是什么货色,做到了直隶总督的吴熊光清楚得很。他自己的直隶总督衙门都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顶多是结实一点罢了。至于昌黎这边的,那倒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真就是被使节团给碰上了呗。
所以他也不废话什么,一方面赶紧去天津和保定找好大夫,一方面也赶来看望金芝淳和洪景来。
话里话外,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等将来进了京或者去了圆明园,嘉庆肯定是要召见的。召见的时候,肯定也会问这桩事情。反正就是不要提什么屋舍的情况,哪怕将来真问起来也含糊其辞敷衍过去。
真要说什么建筑偷工减料,导致朝鲜国谢恩使身受重伤。那这问题就更大了,申领、督办、监修、报销、核算等等等等,整条线上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牵连大了去了。
吴熊光堂堂直隶总督和金芝淳老弟长老弟短的,可算是屈尊降贵,不仅说的诚恳,还暗中派家人给金芝淳和洪景来各送了一笔汤药费。
人家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做的太绝。金芝淳就算心里有点气,这下也消了。大家自然不可能再去提这个窟窿,你我心知肚明,就说地龙翻身,屋椽震落,受伤至此。
看着洪景来写完呈书,吴熊光夸了一句“老弟的奏文真是一绝!”后,就快马送往圆明园去了。
和他一道来的嘉庆的旨意倒是十分“体贴”,允许使节团就地委有司衙门妥善照顾,供给衣食和医药。暂缓去往圆明园也没什么大事,如果金芝淳的伤势较重的话,也可以送到燕京高丽馆安置。
另外就是嘉庆还派了一位天使,带着太医院的太医和许多跌打药来永平了。以显示他圣天子爱护属国百姓的的天恩浩荡,以及怀柔万国的阔大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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