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想象中,城中很快就会大乱,虚弱的守备军和惊慌失措的居民会没命地往城外逃。兵荒马乱中,还会有溃兵趁火打劫,将混乱更加扩大。
但是——
前方蓦然出现了一片明亮的灯火,映射着刀枪的反光。
他离得远些,还看不清楚,但自己手下的鼓噪喊叫却骤然停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惊呼。而两侧的城墙处,更是发出武器交击声和惨叫声。
战鼓声隆隆敲响,就在孙得功身后的城墙之上,更多更亮的灯火在高处燃起,将叛军丑陋的身影映在冰冷的地面。
“叛将孙得功,还不下马受绑!”沉声的呼喝象惊雷般在孙得功的耳边回荡。
这,这——
孙得功的神情由得意变为惊愕,现在又变成土色。他勒马回首,仰脸望去,城门楼上灯火通明,辽东经略的大旗树立而起,迎风飘扬。
城墙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士兵,冰冷的箭矢指向叛军。
圣上的耳目果然厉害,竟能侦悉到千里之外的辽东战场,获取孙得功已被策反的绝密情报。
也多亏了自己临机决断,连夜急赴广宁,终于有了多半天的准备时间,粉碎了叛将孙得功的阴谋。
熊廷弼用余光扫了一下不远处的几个锦衣卫,心中暗凛,但很快就把视线集注到城下的叛军身上。
盔甲鲜明的军队正从街巷中开出,把叛军牢牢包围,显是准备已久,计划周密。
孙得功的心坠入冰渊深谷,洼凉洼凉的。他要是还看不出这是精心埋伏,可就白混了这么多年军伍。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孙得功向着城门楼的熊廷弼拱手禀报,“经略大人,西平桥我军惨败,卑职带人拼命杀出重围,赶回广宁城报信儿……”
“既是赶回报信儿,那便下马,上来与本经略细说。”熊廷弼微抿嘴角,冷笑中带有几分讥讽。
到了此时,孙得功还想狡辩,真是愚不可及。他嘴硬有什么用,手下那么多人,有几个能守口如瓶?
大傻子,孙大傻子!熊廷弼做出了判断。
孙得功用力咽了口唾沫,发出了令他都觉得巨大的声音。当然,这是心理上的原因。
“尔等全部下马弃兵,否则杀无赦。”熊廷弼扬臂一指,几个亲兵高声重复,震慑着叛军。
短暂的死寂过后,在四周如林的刀枪威逼下,“当啷”一声,一柄马刀从叛军手中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当啷”一声,仿佛是个信号,相近相似的声音随之接连响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跳下马跪伏于地的叛军越来越多,在绝境中想拼死一战的并不是没有,但很快就被周围放弃抵抗者所感染,黯然无奈地加入了投降的队列。
眼眸中,城上的弓箭似乎都转移了方向,指向了自己,孙得功张了张嘴,知道再无一线生机。
颓然地叹了口气,孙得功跳下战马,跪伏于地,深深地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
夕阳全部沉入地平线,只留下行将消失的一道光边。
马蹄声急骤,打破了辽东静寂的原野,一行人马仓惶而奔,向西逃窜。
历史上有名的飞毛腿长跑将军祖大寿,便在这支西逃的败兵之中,并且是队伍的首领。
祖家自宣德五年迁居辽东宁远城,世袭宁远卫军职,世代繁衍,逐渐成为宁远望族。
祖大寿的父亲祖承训随辽东总兵官、宁远伯李成梁东征西伐,因抵御蒙古骑兵作战有功,得到提拔,曾任辽东副总兵。
泰昌元年,祖大寿被授职靖东营游击,在熊廷弼第一次任职辽东时被上奏表彰。天启元年为辽东巡抚王化贞部属,任职中军游击。
没错,祖大寿和叛将孙得功的职衔相同,也是中军游击,并一同赴援西平堡。只不过,这一路援军的主将却是深得王化贞信赖的孙得功。
平阳桥之战打响,敌我两军激烈厮杀,孙得功临阵叛乱,率先逃跑,导致数万明军崩溃惨败。
祖大寿能得长跑将军之称,战场上的嗅觉自然灵敏,逃跑起来也不比孙得功慢多少。
而且,这家伙眼睛很毒,看出孙得功有问题,不敢随在其后回广宁,而是另寻逃路,直接向宁远狂奔。
宁远是他的家族所在地,又有海上的觉华岛可躲避。
在祖大寿想来,广宁十有八九会失陷。但后金军就算是横扫辽西,他跑到宁远,坐船上了觉华岛,也能保证无虞。
历史上,祖大将军确实一气跑到了宁远,躲到了觉华岛,成为大战惨败后为数不多幸存的广宁军之一。
当然,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功绩,却应该是祖大寿不堪重用的第一个理由。
“大人,前面是闾阳驿,是否暂且驻马休息?”亲兵队长放慢马速,向祖大寿请示道。
祖大寿脸色阴沉,并没有因为自己令人惊叹的临机撤退而感到骄傲。他在计算着后金军能够追赶而来的速度,以及安全脱脸的概率。
亲兵队长见主将没有回答,犹豫了一下,又提醒道:“大人,有的战马累得快吐白沫了。”
祖大寿眼珠一轮,稍微思索,也知道不眠不休地跑下去肯定不行。稍微休息一下,让人和马都缓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祖大寿点了点头,沉声道:“只休息三个时辰,然后连夜出发。”
亲兵队长答应一声,加快马速,前去闾阳堡叫门。
作为增援西平堡的一路援军,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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