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有人知道,老疯子,在五十年前,其实就是广秀县的一员。
时年十三,家有良田,其父乃是民间术士,自有一派传承。
那一天,雪满屋檐,父亲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十三岁的少年,遇到了情定终生的紫衣女子,雪花中,仿佛紫色,才是天地唯一色彩。
“姑娘,我,我长大了可以娶你吗?”
童言无忌,紫衣却踏着皑皑白雪远去。
“姑娘,你去哪啊?你真漂亮,让我看看你,一眼就好!”
雪中驻足,姑娘回过头来,惊为天人,若多看一眼要折寿十年,少年甘愿献上百年寿元。
雪花落在眼眸上,少年却强忍酸涩,不愿合上一瞬,只怕这大雪中朦胧的紫色,会稍纵即逝。
“你想娶我?”
“恩!小生年少十三,姑娘可否候我三年,届时愿献上良田百亩,嫁衣一袭,八抬大轿,光明正大,迎娶姑娘入门。”
“等你结出道果再说罢。”
“道果?姑娘,什么是道果?”
少年追问,紫衣却渐行渐远,追之不上,消失在了雪瀑之中。
魂不守舍返家,少年发现全家上下,连带门口的大黄狗,尽皆气绝。
人生喜悲之极,少年今日得全。
“爹有大神通,等他回来之后,一定可以救,救娘他们的……”
寒风呼啸,屋内无火烛,无地龙,只有冻尸数具。
少年没等到父亲回家,三日后,孤身一人,披麻戴孝,安葬家属,自己的父亲,还在回来的路上吧,只是等他回来,三日寒尸,也定然回天乏术了。
次日,少年于祖屋中,得奇门遁甲术全篇,守孝三年,修道三年。
他也终于知道了姑娘口中的道果为何物。
三年来,他见过紫衣姑娘十数面,次次只可远观,不可近前一叙。
雪地,和三年前同样的风雪,三年前的风雪,刮走了自己的严父慈母,这次,却刮不走我的心了。
“姑娘,三年了,小生有嫁衣一袭,可否为姑娘穿上。”
“对啊,三年了,我一直在观察你,可是除了我,你就和山里的精怪讲话最多,不,与其说是讲话,不若说是追杀,为了修道,你梳理亲友,耗尽家产,如今可还有昔日承诺的良田百亩,八抬大轿?”
“小生没有,小生……如今活着只有三个目的,一个是杀尽妖魔,一个是等父亲回家,一个是……娶了姑娘。”
“你父亲三年没回家了,你杀尽妖魔,不是在替他报仇吗?既然如此,你还深信他能回家?”
“信,就跟我信一定能等到十六岁,等到姑娘一样。”
“可是我要走了。”
“姑娘要去哪?”
“很远的地方。”
“姑娘多久回来?”
“不知道,可能很久,但总归是会回来的,你呢?”
“我?我等姑娘。”
“好的,那你跟我走一圈吧。”
整整一天一夜。
少年跟着他的信仰,围着广秀县城,走了整整一天一夜。
雪地当中,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围绕这城,画了一个大圈。
两人又回到了起点。
一人在圈外,一人在圈内。
“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好,我会等姑娘的,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姑娘一回来,就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你。”
“嫁衣我自己准备。”
“善!”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广秀县来了一个道士,拜访了庙上的老和尚,又来拜访了城北嫉恶如仇,铁面无情的中年方士。
道士说:“和尚让我给你带句话,那一年,雪很大,紫衣过境,亡魂数十,和尚道行浅,记性差,记不得那天还有其他魑魅鬼蜮。”
中年方士:“恩。”
道士:“恩?”
中年方士:“雪化了吗?”
道士:“都入春了,雪……早就化了,吧。”
中年方士:“你去吧。”
道士:“有空来我道观坐坐,茶,好茶,菜,好菜。”
中年方士:“恩。”
道士走了。
中年方士也起身离开,背负上了父亲留下的小钟馗七星铜钱剑。
走到城边,万物复苏,生机盎然,远处是旷莽大山,自己好些年前,曾在那里斩精怪无数。
中年方士驻足这里,低头看着地上的绿意,这绿意之上,却覆盖着皑皑积雪,积雪上,两行浅浅的脚印挥之不去,就如自己这些年看到的那样,没有什么改变。
中年方士想要踏出去,但是脚若生根,动摇不得。
这是他的道,他的执念,他的……一切。
踏出去,道果自成,纵横人间,快意天地间。
可是,分明只是很小的一步,中年方士却在这驻足了三天三夜。
直到他的汗珠,混杂着血水,打湿了衣衫,直到靴子碎裂,直到日月更替,他也始终,踏不出这一步。
多少年了。
我在追寻自己的道果为何物,却不得其门,不知其形,不明其意。
原来,我的道果,从那一年的那一天,就已经很清晰,也已经注定了吗?
一步之遥,登临人间陆地仙。
可是,我为什么踏不出去呢。
浑浑噩噩,意识模糊,血水与汗珠朦胧了双眼,恍惚之间,少年似乎又看到了那抹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昏迷中不止岁月流失。
浑噩中不明所处环境。
中年方士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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