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杀案过后,官署就发现,距离高头岭案发地不远的童遥村与闰和村,乡民身上带伤,经反复讯问,都说是两村为水源田地械斗。
当地民风彪悍,又是众口一词,官署寻不到其他证据也无奈。但异士们却不同,他们根本不讲究实打实的证据,直接将人抓来审问,什么五花八门的手段都敢使。
果然很快就有人招供,说村里其实过半青壮年都是山匪,平时种地,偶尔出去捞些肥羊,但鲜少害命。那天是被人雇去干一票大买卖,主事者不过三十余人,都是精锐,但人手不够,所以才找他们去。
结果,干的居然是杀人灭口的买卖!
事后那帮人又消失,但他们记得,其中有几人都是閬城口音。
从默默无闻的发迹到柳沛县一家独大,衡西商会的黑料不少,仇人更多,但提起閬城,众人一下就想起鸿远商会和衡西商会的陈年旧怨。许多异士都以为柳肇庆只是个风烛残年的富商,他们也想直接捉来审问,在官署介入前就能问出个大概,哪知到了閬城的柳家老宅才发现,人去楼空。
柳肇庆不知何时从宅子里消失了,下人或者解雇,或者发卖,只剩一两个看门人。并且众路神仙很快查明,柳肇庆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变卖产业,因为动作隐蔽,时间又长,居然没人注意。
反正,柳老头已经带着他的钱下落不明。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的嫌疑当然一下子放大了十倍。所以从这天开始,所有人都将目光定到了柳肇庆身上。
听到这里,胡大人放下牙箸,打了个饱嗝:“他既然提前半年布局,策划得应很周密,只有最后你们发布悬赏一事打乱了他的计划。也即是说,他早就想好了藏身之处,这会儿可不容易被找到。假设你们关于端方身份的推断属实……”
杨衡西紧声道:“不是推断,而是确定。他一定就是柳肇庆的孙子!”
马红岳拽住他,也拽掉了他余下的话。
胡大人冷冷看杨衡西一眼,不喜他打断自己的话:“……那么要抓住柳老头的最好办法,就是顺藤摸瓜。计划被你们打断,他们一定要再商量对策。你们盯紧端方,抓到柳肇庆的机会很大。”
“我们也有此考虑,不过端方被梅晶委以重任,只有他监视商会的份儿,没有反过来的道理。”马红岳苦笑道,“他带人马赶去閬城调查,最迟今明就能回来。我们借机去找过梅晶劝谈,她虽没给我们好脸,但也告诉我们,跟着端方的几个同门也有监视之职,不会让他有独行、独处的机会。那即是说,梅晶对他也有所怀疑。”
“梅晶的话要打折扣。”胡大人沉吟,“端方在衡西商会呆满一年,平时与谁走得最近?”
杨、马二人想了想:“他惯会伪装,对任何人都是亲善模样,但经您提醒再仔细回想,他还真没有甚特别要好的同仁。”也即是说,端方其实与其他人都保持了充足的距离。
能够潜伏一整年,无时不刻都保持外表阳光、待人和善……不,不对,端方打从进入拢沙宗就是如此,那么这份伪装已经无懈可击近十年,几乎从他被送入梅晶座下就是如此,这人的忍耐功夫,真是想起来就要教人不寒而栗啊。
马红岳突然记起一事:“对了,他最近时常去燕三家作客……”
胡大人突然打断了他,声音抬高了至少五度:“谁?”
“燕、燕三。”好像有甚不对,马红岳怔了一下才接着道,“那是我两个月前从外头招进来的新伙计,只有十岁,但能写会算,人很机灵,在商会副楼做个小账房。”
“姓燕,十岁,能写会算……”胡大人眼珠子一转,“你从哪里招来的?”
“他跟着我的商队,从云城一直走到柳沛来……”
马红岳还是没能说完,因为胡大人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面居然透出了两分紧张:“云城!你是说,你起初是在云城遇到他?”
“是、是的。”
“描述一下这个燕三。”胡大人的急不可待已经不加掩饰,“越详细越好!”
“个子不高,脸有点秀气,眼睛大。做事利落但沉默寡言,很少主动与人说话。”打从胡大人露面以来,都是智珠在握、得道高人的模样,这么失态而急切的神情还是头一遭表露出来,马红岳也就绞尽脑汁地回想。
“越来越像了。”胡大人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他是不是还养着猫!”
“对对!”马红岳赶紧点头,“是一只很漂亮的白猫,阴阳眼。他到哪里都要背着那只猫。”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胡大人嚯然起身,“他在哪,快带我去!”
马红岳苦笑道:“他原本独住在孙家的偏院里,但出事的这天傍晚突然退租了。现在想来,哪有那么赶巧,端方开始行动,他也消失了。”
“消失?”胡大人却不死心,“他住哪里,你现在就带我去。嘿,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
小半个时辰以后,胡大人就站在了燕三郎原本租住的院子里。
大顺和孙家夫妇战战兢兢立在一边,等候问话,却见这位胡大人满屋子细细搜查,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杨衡西看了半天,忍不住把这问题给问了出来。胡大人是不是搞错了重点,现在时间紧迫,他们要追查的是端方的下落,不是这小家伙的。不过胡大人听到燕三郎的名字就两眼放光,这其中到底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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