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们运气不错。在彻底从男孩视野中消失之前,马车停下来了。
就停在一家酒楼门口,而后刘财主走下来,施施然走上二楼。
这一片,都是食肆。
男孩走进暗巷,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了下来,一动不动。头上屋檐挡不尽雨水,风好像从巷子深处吹来,带偏了雨点,也将他衣服一点一点打湿。
他漫不在乎。过去无数个下雨的夜晚,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孩童最惧怕的孤独和寒冷,他早就习惯与之为伍。
天黑得很快,街市开始点灯,男孩选择的位置很好,始终藏匿在黑暗当中。
他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又过不久,风雨并没有减小,拍在他身上的雨点却明显变少了。接着脖颈上有物轻拂,柔软丝滑。
男孩微一侧首,就望见千岁站在身边,姿容如仙。风先经过她身边,将月白色的袖角吹起,轻轻扑在他脖子上。
天黑了,千岁变回了本体。
她抱臂而立,居高临下对他道:“你说的线索,就是坐着马车过来喝酒吃菜的那个生意人?”
男孩点头。
“躲在这里吹风挨浇有用?真是蠢得要死。”她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笑话他不成器,“在这里等着。”
说罢,她就走出巷子,往酒楼而行。
这会儿,酒楼的人应该能看见她罢?男孩望见门口的伙计满眼惊艳,吭哧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她翩然上楼去了。
男孩在原地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在他消灭了整盒绿豆糕以后,千岁才提着一只篮子下楼,在行人的注目礼当中走向远处,很快消失在雨里。
脚麻了,他换了只脚支撑身体。再抬头,千岁已经站在眼前。
他对此毫不惊讶。木铃铛在他身上,她就走不了多远,方才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城里人看。
“你盯着的那人是黟城的土财主,姓刘,他在楼上与几个商人喝酒谈生意。”千岁上去一趟,基本掌握了自己需要的情报,“酒喝得差不多,他这会儿该下来了。方才他交代酒楼又做了六个菜,要打包带走,并且跟同桌的商人解释说,准备带给第三房小妾做宵夜。”
“骗鬼哪,撒谎的水准太差!”她不屑一笑,“这家酒楼的招牌据说是烤猪蹄。你见过哪个女人会捧着整只大蹄膀啃个不停?”
男孩立刻想起了刘老太婆。女人不吃蹄膀吗,可她啃得很香啊。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千岁的手,空的。方才下楼,她明明提着一个篮子。
“出来了。”她往前一指。
刘财主和几个商人一起下楼,都是酒足饭饱的模样。互相道别后,他手里拎着两个大食盒,登上了迎面而来的马车。
“走吧。”千岁笑道,“咱去瞧瞧刘财主的三姨娘有多漂亮、多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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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宵禁时间了,男孩走在路上容易被士兵拦问。千岁索性将他提在手里,登人家屋顶如履平地,甚至走得比底下刘财主的马车还快。
……好像没他什么事了。趁这功夫,男孩又摸了块绿豆糕出来吃,千岁白他一眼:“馋嘴的小鬼容易被拐卖哦。”
她好像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男孩不理她。他倒是想被拐卖,至少有人管吃管喝饿不死了。
马车得得跑了几里,才在一条巷口停住。刘财主走下来,车夫给他撑着伞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
来应门的是个丫鬟,刘财主就把车夫打发走了。
他进去以后,门上还传来了落锁声。
“一、二、三……”千岁却数开了,“连这刘胖子在内,宅子里有八个人。两个是女人,还有五个气血特别旺盛,都是练家子。”
刘财主来疼爱自己的三姨娘,为什么宅子里还会有这么多男人?千岁抚了抚下巴,对男孩道:“里面这些人六识敏锐,你靠近了就瞒不过他们。我可以给你施障眼法,但时效只能持续一炷香,你不要发出异响。另外,你的心跳和呼吸都必须放缓。”
男孩点头。
于是千岁在他身边轻按几下,他就觉得周围景物微微扭曲一下,旋即恢复正常。随后她递来一个指肚大小的圆球:“吞下。”
圆球很软,还有一点甜味,但吞入以后,腹中立刻升起一股寒气行遍四肢。
很快,他全身都冻僵了,连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格外微弱而缓慢。
可奇怪的是,他的神志依旧清醒,五感也保有敏锐,对外界的一切接收无误。
“放心,我不会害你性命。”千岁这才拎着他靠近刘宅。
走不出三五步,她就往前一指。
男孩顺着她纤指方向看去,却见高低错落的斗拱阴影下,居然藏着一个人!
这人全身黑衣,又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千岁指明,恐怕男孩走到近前都未必发现。
他吃了一惊,心里却有些欢喜。
想来这就是暗哨了。从前棒子那一伙人翻进人家偷东西,也想找他在外边放哨望风。
刘财主虽有钱,却不算什么大人物,他三姨娘的房顶上为什么要藏着暗哨?
可见,棒子给出的情报不假,城主府案的凶手真可能潜在宅里!
话说他昨日险些替棒子脑瓜开瓢,却不担心这人给刘财主打小报告。一个商贾出钱打听一个八岁乞丐的下落,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时局又敏¥¥感,要是刘财主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棒子泄给别人听,首先就会找他麻烦。
棒子不是个蠢人。
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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