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觉得自己近来大有往大唐暖男的趋势发展,敲打初入职场的属下、关爱逃婚离家的少女,还要激励叛逆厌亲的侄子,实在不符合他对自己腹黑冷血的阴谋家人设定位。
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他现在能接触招揽到的,净是这类货色,想要盼望这些人日后给予自己种种回报,还是得先落下投资。
不行,还是得搞阴谋,不能模糊了自己的定位!
一番自我检讨后,他便开始想该从何处去搞阴谋,低头思忖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吩咐府吏去将坊正田大生唤来。
“久在府中,也是无聊,不知可否有劳坊正导引,同往坊间体味世情?”
待到田大生趋行入府,李潼便笑语问道。
“下吏荣幸,怎敢称劳!”
田大生一边擦着脸上虚汗,一边连连点头,他自然不会拒绝与少王更亲近。
这时候,坊吏入禀已经备好马车,李潼又归邸换了一身淡青色时服缺胯圆领袍,只是不太扎眼,但也仍然卓尔不群,毕竟姿色摆在这里,很难泯于众人。
杨思勖亲自驾车,田大生稍显局促的陪坐车上,马车左右各有五名魁梧仗身,同样也是换了时服便装,拱从护卫,由侧门转出王邸。
“不知大王想游何处?”
田大生又请示问道。
“坊里多陌生,边游边赏。”
李潼也没说一个确凿去处,转出家邸后便打起车帘,神态悠闲的欣赏着垂柳分植的伊水河堤。
队伍由南侧坊门行出履信坊,几名短褐坊吏见到坊正与贵人同车出游,趋避行礼之外,又忍不住对坊正怪叫招呼。田大生不敢放声斥骂,只是怒目隐责。
李潼虽然坊居不久,但还是能感受到民风不乏豪爽开朗,寻常小民也多有一股昂扬风貌,即便道途遇见贵人,虽然不敢直接冲撞,但也不会过分的唯唯诺诺,这种民风氛围,也让他感觉很轻松自在。
马车驶出坊区之后,横街上多有车马行人往来,另有一些皂衣武侯分布于坊门之外,便有武侯走卒往南面履道坊的武侯铺子奔行而去。
除此之外,另有伊水水渠中浮游的舢板蓬舟,上面也承载着许多精壮军卒,有那么一两艘忙不迭靠岸,上面军卒登岸上街,跟随在马车之后。
不用说,这自然是金吾卫安排的盯梢耳目,察觉到少王出坊游街,便追踪上来。
行到履信坊角,李潼示意马车缓行,自己则扒着车窗探头观望。伊水正在坊区西南角落流入坊中,坊墙也不再是土垒,换成了深入河中的水栅。
透过水栅于坊外便能看到河东王邸西园高墙,在这一片区域里,单单李潼所见金吾卫兵众,便有近百人之多。难怪那个唐家小娘子被困在西园河洲逃不出来,这么多人眼张望,如果金吾卫不监守自盗,一般人真的很难潜入进去。
从这一点而言,李潼还真要感谢一下丘神勣,若是一般的交情,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利用职务之便给他看家护院。
李潼眨着眼,思忖有没有可能搞点小把戏,攀诬金吾卫潜入宅中行凶?
但这想法一闪即逝,且不说他园里现在本就有鬼,藏着一位来路不正的小美人,就算搞了一点小动作,也根本波及不到丘神勣那种层次,遭殃的无非是分布在左近这些普通兵卒。
这些兵卒们大概也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被安排在这里。丘神勣斩草除根的心情再怎么急迫,也不会宣扬到人尽皆知。毕竟除掉李潼一家是为了消除后患,事情如果做得太糙,直接就引祸当下了。
田大生顺着少王视线望去,脸上也闪过忧色,低声说道:“坊野卑人,不敢求大王尽信。但下吏敢用性命担保,四郎所言必不为虚,周兴狗贼确是……”
“不聊这些。”
李潼摆摆手,打断了田大生的话语。周兴跟丘神勣合流意图构陷他,他本来已经有所猜测,自然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就算知道了,他眼下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恰好的时机予以反击。
难道真指望几个市井亡命为他搏杀仇敌?就算做得成,耐不住穷究。甚至都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要稍有嫌疑指向,他们一家都会被列作清洗对象。
而且依照李潼对他奶奶的了解与判断,发生禁卫谋乱这种大事,结果却是只诛首恶的平淡处理,这实在有些反常。肯定也是在蓄力兼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少不了又是一轮新的腥风血雨。
李潼也在等待一个恰当机会,正面干他肯定是干不过丘神勣,但若是风暴来临时能巧施微力将丘神勣拱到漩涡中心,这家伙想活命也难。
但具体该要怎么做,他心里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禁卫谋乱影响了他对后事判断,不敢再笃信先知。再说时局乖戾敏感,细节缺失太多,也让他不敢贸然制定什么大计划。
现在他能想到的,就是尽可能掌握更多边缘力量,并且尽量组织成网,综合利用。
马车于横街游行,在经过尊贤坊的时候,李潼吩咐于坊间穿行,特意绕行过地官尚书杨执柔家邸,只是认认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杨执柔这一支,乃是如今弘农杨氏最显贵的,自然也是因为与武则天外亲缘故。这从居住环境就能看得出,单单杨执柔一家便占据了小半坊区,比李潼他们兄弟三王宅邸加起来还要宏大气派得多。
单从家邸规模来说,难怪那个唐家小娘子在知他宗王身份后,还是觉得他招惹不起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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