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朝日,李潼率诸备身登殿值警。
今天的早朝,氛围还算不错,群臣所奏主要是有关漕运改革事宜。
这其中围绕新潭诸铺业的租售已经基本完成,单单这一项便给朝廷带来直接的收入折钱五十余万缗,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于此相关的还有后续逐年租收,以及入市民货增加所带来的市税增幅。
数字给人带来的感受最为直观,当听到有司奏报单单围绕新潭的改革、每年便能给朝廷带来超过三十万缗的稳定收入,诸朝士也都不免惊叹连连。
圣皇武则天在听完这些奏报后,脸上也充满了喜色,望向站在御案一侧的代王,眼神中在朝堂上,看着张柬之慷慨陈词,讲到激动处,就连颌下的灰白胡须都飞扬起来,也不由得感慨这位老先生真是老而弥坚,年纪越大,气性越大,也实在是让人佩服。
如果说李昭德的做派强硬或还跟出众的家世有关,那么张柬之的刚直就是性格使然了。
其人以太学生而进士出身,年过四十才混到担任高宗之子李素节的王府仓曹,其时武后专宠,因萧淑妃的缘故而厌恶其子李素节,张柬之便向高宗密献李素节所撰写的忠孝论,以期缓和父子关系,从而惹怨于武后。
其后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张柬之便一直沉沦于事外。一直到了永昌年间制举策论勇得第一,才又再次入朝担任监察御史。
到如今,张柬之已经是年近七十,仍然有胆量与气魄,在朝士集体喑声的情况下于朝堂上鸣诉不平。不过跟历史上其人主持神龙革命、弃周归唐相比,眼下所为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李潼一直觉得,如果说终武周一朝,真要选一个与武则天气质颇为契合的朝士,那非张柬之莫属了。甚至在不服老这一方面,张柬之做得比武则天还要出色,也取得了胜利。
神龙革命的时候,张柬之已经年过八十,称得上一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评价。虽然对于大多数所谓的唐家老臣,李潼都乏甚好感,但对张柬之则是由衷佩服,佩服这一份老壮烈气。
随着张柬之出班奏事,又有几名御史行出附议,虽然态度与措辞不如张柬之那样激烈,但也都表示了对于当下朝事某些方面的不满。
言虽弹劾宰相魏元忠,但真正意指当然是目下正猖獗行事的司刑丞来俊臣。只是来俊臣官品太卑,不方便朝堂直参,所以才指向魏元忠。
魏元忠受参之后,也出班拜承,只是一言不发,并不申辩。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过李潼当然明白这老狐狸哪里是逆来顺受,御史弹劾宰相,他作为宪台官长怎么可能不知道。
张柬之等人弹劾他,肯定是得其默许乃至于授意之下,目的无非以退为进,希望能够在刑事方面获得一定话语权,从而对来俊臣加以制衡。
魏元忠虽然不是四派,但不要忘了就在去年还被来俊臣构陷押赴刑场一日游,眼见到来俊臣再次得势,心里当然也会感到不踏实,跟急于自救的四派官员们有所沟通,也是人之常情。
随着众御史出班奏事,武则天的好心情也是戛然而止。
对于皇嗣谋反一案,她的态度也是多有矛盾,一方面是希望借由此案继续深挖朝士之间的串结、扫除一些隐患,一方面又不希望朝士过多议论此事,以免出来助其发声,但内心里也对这位风骨卓然、敢于坚持自我的老臣充满钦佩。
退朝之后,李潼先率诸备身拱从圣皇回宫,转出来后便往政事堂行去。
在行过西朝堂时,便见到凤阁内史豆卢钦望在前方疾行,其身后则跟随着司宾少卿狄仁杰并其他几名朝士,像是正在追赶豆卢钦望,先后行入了凤阁中。
那画面有些滑稽,但李潼却笑不出来。这情况无非是狄仁杰等人希望豆卢钦望能够在这关键时刻站出来勇作担当,而豆卢钦望则不愿回应。
如果豆卢钦望不能在政事堂里发声,张柬之近乎豁出命去在朝堂上所争取来的这个机会,无疑只能白白浪费掉,来俊臣仍会失于钳制,猖獗办案。
且不说那一面的纠缠,李潼来到凤阁官衙内的政事堂外,请人向杨再思通传。
不旋踵,杨再思匆匆出迎,入堂后双方落座,李潼简明扼要的将来意稍作讲述,希望杨再思出面协调一下工部冬官。
杨再思闻言后便连连点头,并表示道:“这本来就是职内的事务,只是近来堂事杂多,一时失察,何劳殿下亲自走教啊。请殿下放心,我稍后就会召见冬官苏尚书,尽快促成此事。”
待到送走代王之后,杨再思便着人去请冬官尚书苏干。不过这里刚刚将人派出,后脚苏干便已经来到政事堂,但却不是来见杨再思,而是径直往凤阁直堂去,也加入到了与内史豆卢钦望的交涉中。
杨再思被晾在了一边,自然有些尴尬,着属官在凤阁直堂外等候,然后自己便退回了政事堂。
时间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凤阁直堂的讨论才告一段落,狄仁杰等人退出的时候,脸色都不甚好看,很明显这一次讨论是不欢而散,没能达成想要的结果。
当得到政事堂官佐告知宰相杨再思召见,苏干便直入政事堂,当听到杨再思所论事宜的时候,他便拍案而起,勃然变色道:“冬官工用所施,自有成则定计,岂权贵杂亲循私轻使!代王好重威势,朝事疾困不发一言,反指使宰相为其门徒徇私窃功!”
说完后,他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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