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皇将要搬离大内的消息,在第二天一早便传遍了整个朝廷。朝臣们对此反应也是各不相同,有的人奔走相告,觉得这才算是世道革新的真正标志。有的人则失落彷徨,算是出来,表示可以从简操办,不要因为一些虚礼耽误了朝廷处理正事。他也不想于此过分纠缠,毕竟西京那里随时都有可能酿生什么变数,还是尽快前往才能安心。
于是朝堂中便开始讨论有关的宿卫细节,潞王李守礼迁左羽林大将军,全面负责上阳宫的宿卫。至于右羽林卫,则仍留直禁中北衙。
李潼对此也没有异议,毕竟北衙所有军力完全掌控在一人之手,只是政变后这一非常时机的就宜安排,很难长久的维持下去。政变后这段时间,朝士们之所以对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提防之心,也在于他的过于势大。
现在左羽林卫调离北衙,入驻上阳宫,这意味着左羽林卫将会成为神都城内脱离两衙军事系统的一支独立编制,这其实与此前掌控整个北衙相比要在队伍中,只是感慨政治人物的脸面真不值钱。或许是因为拥有的太多、奋求太多,所以普通人所奋求的一切,反倒成了无足珍贵的东西。
革命性是一个伟大的命题,当大多数人都无缘参与社会资源的分配并不再承担任何社会责任时,才意味着这个世道已经全无前景,你们到底哭个啥,老子还没彻底发威呢!
三代积累,锦衣玉食已经享过,但所积攒的屎尿粪便还没灌进你们嘴里,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既然继承了我奶奶的衣钵,女主当国岂能偿尽所有?
且不说李潼心中闲来遐思,圣驾在行出仙居院后,虽然外间啜泣连连,但深作车中的武则天却全无反应。
一直等到队伍行至明堂南侧,车中的武则天突然叫停队伍,喝令宫人卷起车帐,一身威严章服的武则天再次显迹于人前,她眼眸一转,越过车前的皇嗣李旦,视线又扫过在场群臣,最终落在了李潼身上,抬手一招,口中沉声道:“慎之,扶朕下车。”
李潼趋行上前,当手指接触到他奶奶臂弯时,便感觉到武则天身躯微微的颤栗。武则天身体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他的身上,落车后站在明堂正南,昂首望着这高大的建筑,特别是明堂正上、在阳光照耀下那熠熠生辉的铁凤。
武则天在孙子的搀扶下才能端正立稳,她突然转头对李潼微笑道:“当年起筑明堂,多有宗师重臣言之悖礼。朕诸言不采,只从心意,到如今,人言如风过,明堂却仍耸此世。孰是孰非,不必细审,朕春秋虽高,并无虚度!”
李潼闻言后,不知何以作答。你有能耐,修个迪拜塔。你有能耐,开发外太空。连八国联军都抵抗不了,算是什么英雄?说到底,眩于名实,不知所守。
武则天在明堂前端立片刻,然后返身登车,将皇嗣招至近前,扶起发顶,沉声道:“天下,朕付予你,勿违乃父乃母之志!”
“儿谨记父母之志,不敢有违!”
李旦涕声作应,泪眼滂沱。
圣皇迁居上阳宫之后,李潼便也开始了忙碌,一边安排神都留守的细节,一边组织西征的班底。
他并不打算将太多人事留在神都,所以南衙唐先择、桓彦范等人也都抽调出来。不过神都作为帝国中枢,法礼上的正当性也必须要尊重。
所以政事堂所占四席也都没有调动,尽管已经做好了之后陆续交出的准备。当然,对于神都的局面,李潼也并非完全放弃,还是进行了几项人事调整,他的丈人郑融从麟台少监转为国子监司业,中书侍郎陆元方则转为工部尚书,参政如故。
相对于雍王如今在朝中所表现的强势,这样的人事调整简直说是一大让步。所以朝廷对于雍王西行的名位与势力安排,也可以说是投桃报李。
最终,李潼以关内道大总管、北庭大都护、雍州牧并西京留守,出巡关中、讨伐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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