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师吩咐,请大王等于此短候,等待参礼。”
在那紫袍官员的逼视下,宦者头颅低垂更甚,语调恭谨且带着一丝颤音。
“大王?”
李潼等三人俱着章服,紫袍官员自然能认出他们的地位如何,此刻反问一句,更有几分不屑意味蕴在其中,他举步缓行入内,视线很是恣意再作打量,然后才又开口道:“王等谁家闲客?”
“小王……”
李光顺上前一步正待答话,却被李潼一把拉往后方。
阻止了长兄自陈,李潼也前行一步,视线同样望向这名紫袍官员。
对方身躯瘦高,紫色官袍之上,戴着一顶貂皮浑脱软帽,有帽尾垂下在脖间绕了一圈。其人相貌脸型瘦长,五官拉伸分布显得有些不自然,眼窝微陷以至于眼神隐有阴鸷,嘴角翘起则透出一股不加掩饰的轻蔑。
李潼制止了李光顺,自己也不说话,房间中气氛顿时转为沉闷,宦者怯懦不敢上前,直到那紫袍官员阴冷视线转来,才又趋行上前,半弓身躯小声道:“相、相公是春、春官武尚书……”
听到这介绍,李潼心中便了然,同时也忍不住暗叹,不知自己倒霉还是走运,居然就这么撞见了武家人。
春官尚书便是礼部尚书,早在《万象》大曲参评之际,李潼便听沈佺期讲起,洛典之后远春官尚书武承嗣转为吏部天官尚书,继任的则是其堂弟武三思。眼前这个吊死鬼形象的,自然就是武三思了。
宦者又声音颤抖着介绍了三王各自封爵,武三思听到三王居然是故太子李贤的儿子们,那阴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惊悸,继而皱起了眉头。
他也不与三王说话,只是负手而立,过片刻才又转头望向后方,沉声道:“通事导宾者何人?今日大酺,参礼者寺监诸署并诸宫、府在职,怎么有爵者空职乱入?速速处理此事!”
其人言辞冰冷且傲慢,就像是眼见三团垃圾碍眼,喝令扫出。
听到这话,且不说门外众人反应如何,房间中的李光顺并李守礼脸色都是变了一变,被李潼抬手虚压。
房间外骚乱片刻,不久后才有一名青袍官员一脸汗水的挤入进来,凑到武三思身边低语几句。
武三思听完后,眉头皱得更深,视线斜斜望向站在房间中的少王。年前腊月,他才从兵部夏官侍郎递进为礼部春官尚书,接替堂兄武承嗣司掌典礼事宜。
他新执署事,百务繁忙,大酺选乐这种小事自然没有精力去过问。选乐名单提上来,他便随手批准,待知薛怀义居然参制一部新曲入选,他也没有了解更多细节,甚至为了示好薛怀义,还提议将薛怀义这部新曲替换掉大酺正日当中的礼乐《堂堂》。
不用想,这个提议刚刚提送政事堂,便被打了回来。但武三思也并不在意,刚才登殿途遇薛怀义还随口讲到此事,只道政事堂相公们太过迂腐傲慢,他觉得《万象》大曲是足够担当礼乐的。但事实上,这部大曲他由头到尾也没有听过观过。
眼下僚属入陈,正是嗣雍王等三人居然也参与这部大曲,甚至大曲曲辞便由永安王亲笔写成。所以三王并非乱入,而是因事登殿。
得知这一细节,武三思脸色直接黑成锅底,心情更是五味杂陈,愤懑至极,以至于隐在衣袍下的身躯都隐隐颤抖起来,本就少肉的脸腮更是咬肌凸起。
眼下李武争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武氏籍由神皇关系,可以说是将李氏皇族打得溃不成军,死散无数,占尽上风。
自知满门荣辱全系神皇一身,他们武家诸人为了邀宠神皇,也是爱屋及乌,对于薛怀义都极尽阿谀,不顾士流讥笑。
可是薛怀义这市井无赖,居然还如此无顾他们所释放的善意,在这样敏感的时刻,竟与雍王一家维持如此亲密关系。这个贼僧,他打的什么主意?是想两头下注,左右逢源?
除了对薛怀义的忿恨之外,武三思心中更有一份羞恼更加难以遏制。
他为了邀好薛怀义,主动提议要将《万象》大曲引为礼乐,政事堂那些宰相们虽然否决了这一提议,但在心中会不会讥笑他武三思蠢钝如猪、竟然做出这种资敌的蠢议?
几种情绪纠缠,武三思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以至于再看房中三王,眼中怒火几乎喷涌而出。这几个贼子逆种,侥幸活命已是至幸,居然还敢在无人知的阴暗角落搞这些小动作!
此际人多眼杂,武三思纵使心情恶劣,心知不是发作的场合。三个少王只是小事,扰了稍后便要继续开始的大酺才是大事。
他深作几口呼吸,才让自己情绪稍稍平复,转又望向三王,以冷漠疏远的语调说道:“不知王等趣才难得,居然还能协助薛师阔制新曲献礼。不过,此间廷臣待诏所在,非是乐部久留之地,王等恭谨知礼,请勿作留难。”
开口逐人,语气同样不客气。李潼心情自然也不算好,但他也心知,这一阶段的武家人对他们姑姑言听计从、服侍的服服帖帖,自有一股依傍大势的鸿运当头。
反观他们兄弟,丘神勣带来的威胁还悬在头顶,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见到武则天,结果好坏还在两可,更犯不上此刻当面做什么意气之争。
于是他便转身跟两位兄长点点头,便要举步往外行去。
武三思观三王动作,眼神更是不屑,去年至今,多少李氏身在外州的藩王都被猪狗一般的宰杀,凭这三个幽居禁中的逆种又能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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