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兮儿怔怔地站在大殿中央,看着那静莲般的身影,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与德阳是多年密友,有些宫中秘事,连她皇兄都不知道,她却是知晓的,德阳的艰难她也心知肚明。
她在战场上与敌厮杀,双手染血,她在后宫中权谋算计,冤魂无数。谁不是背负了上千条人命?
可为何听到德安的叫嚣,她会如此的痛?
她突然记起,德阳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罢了!
秦兮儿长叹一声,从此以后,她们再不能一起看花、一同赏月,盂兰节晚的琼河畔再也看不到美丽的双莲灯,冬日红梅上落的雪,再无人拿着小刷扫雪泡茶给她喝,也再没人看她雪中舞剑、马上弯弓,说上几句知心的家常话。
德阳身姿如兰,始终挺直着腰板,就算是跪着,她也从不曾抛弃她的骄傲。
众人只能看到她无声无息的背影、侧影,和平静无波的娇容,谁又曾看到她被长睫掩住的眼底深处,缓缓流动着的孤独与哀恸?
一直站在角落里,被人忽视的夏侯永离突然迈开脚步,走到德阳面前。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握住她如玉的双手,轻而柔的开口说道:“茵茵,没事了,别怕!”
他清雅如泉的嗓音缓缓回荡在大殿之中,清晰悦耳,抚平了众人的心绪,却也刺痛了秦子月的耳膜。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德阳一直跪着,她的肩上还有一道深可入骨的伤口!
秦子月缓步走到她身边,身躯微弯,伸手扶住她的左臂:“起来吧。”
他的语气很淡,可是在握住她清瘦的臂弯时,心中蓦地一疼,她瘦了许多。
德阳缓缓俯身,冲着他前方的虚空磕了个头,不着痕迹的摆脱他的碰触,微哑着嗓音道:“谢圣上隆恩!”
说完,她避过他还未收回的手掌,咬牙站起来,但终因身子虚弱,又长久的跪着,膝关节疼得难忍,头部也因缺血而晕眩,就这么当众倒在夏侯永离怀中。
秦子月垂眸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掌,再看向依在夏侯永离胸膛的德阳,她脸色苍白,气息短促,无力的偎在夏侯永离怀中,这半日的坚持,怕是早已耗尽她仅存的体力,她却始终倔强的一声不吭。
一时间,他倒不忍再发怒,只看着她无神的凤眸,轻声道:“今日受了委屈,朕自会补偿。先回去安心养伤吧。”
“谢圣上体恤!”德阳的声音微哑,亦始终平静无波,如一潭死水,不漾一丝涟漪。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夏侯永离的手臂,轻声道:“公子,我们回家。”
夏侯永离立刻搂紧她的身子,小心的避过她的伤口,温柔地道:“好,茵茵,我们回家。这里都是坏人,都想欺负你!这里不好,我们回家!”
秦子月的身躯微微颤了下,回家!
原来质子府已经是她的家……
那么皇宫里那座一直空着的景毓宫算什么?
德阳在夏侯永离的怀中,也不再逞强,任他搂着向外走去,在路过那几个捧着物证的禁军面前时,她停下来,盯着那浑身扎满了针的小人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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