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柴油的火把。
开了刃的长柄钢叉。
一行六人从村长家的白灯笼下面鱼贯而出,门洞下燃起的纸灰犹如飞舞的白蛾,惊雷阵阵,满眼蓬蒿。
村长罗解放因为家有白事,没办法亲自陪着陈皮和赵子民寻找失踪的学生,只能吩咐族中后辈尽力搜索。火把和钢叉是以防万一,毕竟是深山,野兽出没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猛虎不多见,但能伤到人的野猪还是有的。
夜雨中的阴山,寒风料峭,沉似枯坟,黑压压的山林被吹得肆意摇晃,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幽森。
说实话,陈皮晚饭吃的并不多,加上他身子骨肥胖,现在是又冷又饿。
“你们手机视频上拍的这条路,太昏暗,俺看不清是哪儿,但人要是走丢了,在俺们村儿,很可能是山鬼庙这个方向。”村里带队的黑壮汉子是罗解放的亲侄罗二黑,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山民,口音不算太浓重,还夹杂着一些普通话的发音,应该是在山外面打过工。
“山鬼庙?是供奉神女娘娘的地方吗?”陈皮随口问道,同时,扭过头跟赵子民说了一句,“赵老师,班长在失踪前跟我们提起过这个地方。”
“以前是叫神女娘娘庙的,现在不这么称呼了,你瞅瞅这山,都被炸成豆腐渣渣喽,哪个神还乐意保俺们这些庄稼汉啊。”罗二黑口气很是落寞。
“炸山?”这句话让陈皮想起刚进村那声巨响。
“对,其实就是采石头烧砖,给山外面供货,城市里那么多高楼大厦,都是俺们打小生活的大山给垒起来的。”
啪嗒。
啪嗒。
一行人全都是双脚踩在泥地里,雨水飞溅,裤腿透湿。
也不知走了多久,陈皮掏出用一个塑料袋包着的手机,看了下时间。
00:13。
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抖了抖,然后突然从4g降成3g,然后又抖了抖,变成2g,最后,连半格信号都没了。
“赵老师,你手机还有信号吗?”
“咦?”
“好像是没了。”
“而且我这手机也快没电了。”
很快。
手电筒照射的下坡方向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石庙。
“快到了,再拐四道弯就是山鬼庙,俺们山里这路就是七上八下,左盘又绕,没个明白人,真是容易走丢喽。”罗二黑憨憨的说了一声。
然而。
一道弯拐过去之后,眼前出现了第二道弯,第二道弯拐过去之后,眼前出现了第三道弯……明明说好的四道弯,陈皮一行人却走了足足,走了足足数不清的弯。
穿越前有首歌叫山路十八弯。
这绝对超过十八道弯了。
陈皮举着手电筒朝石庙方向照了照,依旧有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又拐了个弯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道:“二黑大哥,咱上罗堂这边管哪样的弯叫弯啊?还要走多久?我跟赵老师是出来找失踪的同学,咱们自己可不敢迷路了。”
其实。
这话虽然是陈皮说出来的,但旁边五位哪个都不傻,路走成这样,定是出了问题,带队的罗二黑,举着火把使劲照了照四周:“没错啊,俺走的方向肯定是没错,不应该一直都在拐弯。”
“要不……咱们往回走试试?”
有个同样憨憨的村民提议,手电跟火把照了照身后,差不多是同样的弯道,前面是拐弯,后面也是拐弯。
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死循环里。
夜雨未停。
泥水冲刷下,是不敢错开山道直接从侧面往下抄近路走的,一个不注意就能滚到阎王殿里。
“赵老师,那咱们往回走试试?”罗二黑跟赵子民商量了一下,毕竟是大城市里来的老师,还是很受尊敬的。
“听二黑兄弟的。”赵子民摸了一把脸颊上的雨水,其实他的后背早就让冷汗浸透了,只是一直顾及老师的形象,不能在陈皮这个学生面前露怯。
一行六人。
打着火把,拎着钢叉,转身就往回走。
山道湿滑陷脚,走着走着,陈皮就发现,自己的方向感好像丢了,仅仅拐了两三道弯,他就已经分不清现在是朝回走还是朝山鬼庙方向走了。
“二黑大哥,咱们是朝村子方向在走吧?”陈皮忍不住问了一声。
罗二黑举着钢叉走在最前面,晃了晃火把:“俺,俺,俺觉得是。”
只是觉得吗?
陈皮吐出一口气,眯了眯鬼丧般的死鱼眼,脑壳有些炸裂,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脚底下这条路,不得不让他想起一个老辈人常讲的传说。
鬼打墙。
这是一条永远都拐不出去的弯。
一道弯连着一道弯。
自己厄运值爆表,这就开始了?或者说……早就开始了?
集中注意力,陈皮开始思索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走出这个困境,按照科学的说法:所谓鬼打墙,就是在夜晚或郊外,人会在一个圈子里走不出去。这种现象首先是真实存在的,有很多人经历过。因为人的两脚迈出的长度,不知不觉中会有微小的差异,在没有方向感的情况下一直走,人们就会陷入一个半径大约为5km的圈中。
一言概括,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如果没有目标,任何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
科学的解决方向有几种:集中注意力睁大眼睛,问路人,找北极星,借助指南针,放点音乐给自己壮胆……
陈皮抬起头瞧了瞧漆黑如墨的夜空,又看了看周围已经懵了圈的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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